墨馀录

清代文言短篇杂俎小说集。一名《对山书屋墨馀录》,又名《对山馀墨》。十六卷二百二十九则。题“对山书屋原著”。作者毛祥麟,字瑞文,号对山,上海人。成书于清同治九年(1870)。

现存主要版本有清同治九年(1870)湖州醉六堂吴氏刊本;清同治十年(1871)杭州文元堂刊本;清同治十三年(1874)毛氏亦可居甲戌定本;清宣统国学扶轮社“香艳丛书”排印本;1913年上海中华文艺社排印本;民国上海进步书局“笔记小说大观”石印本。1985年上海古籍出版社“明清笔记丛书”排印毛氏亦可居甲戌定本,1995年江苏广陵古籍刻印社《笔记小说大观》影印上海进步书局石印本。

民国上海进步书局“笔记小说大观”石印本《墨馀录》扉页书影

本书包括历史琐闻与各类小说两部分。作者生活在清道光至同治年间,正值中国进入近代史时期,此时清王朝处于内忧外患的多事之秋。自鸦片战争以来,帝国主义用炮舰打开了闭关自守的清王朝大门,中国从此走向半殖民地的深渊。太平天国革命风起云涌,席卷了中国的大部分地区,后虽被镇压,但从根本上动摇了清王朝腐朽的封建统治。《墨馀录》所记这一时期苏松地区有关政治、经济、文化、教育、社会风俗各方面的情况,对当时中国社会的变化多所反映。同时,对苏松地区的历史人物、风土人情、名胜古迹、轶闻奇事、文化艺术成就等的记载,也为不可多得的近代史资料。

《墨馀录》中某些篇章揭露了封建统治的黑暗腐朽及统治阶级对人民的残酷迫害和苛刻盘剥,批判了世风浇薄、人心险恶的社会畸态。其中《金喟》叙吴郡才士金圣叹因参与哭庙一案而被处死的经过。哭庙一案本由知县任某预征课税激起民忿。生员薛尔张等激于义愤,顺治帝哀诏到苏之日,在灵堂向巡抚揭发任某罪状,并要求罢逐任某。巡抚包庇知县,竟抓获生员十八人,诬以“目无国法,惊动先帝之灵”的罪名。其中金圣叹有“十弗见”之嘲讪语,讥刺抚臣。十八人全部被斩。金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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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在临刑前,对统治阶级刚愎自用、乱加刑罚的淫威表现出深切的愤怒与无奈。本文深刻揭露了满清统治者对异族士人的残酷迫害。《南海生》叙南海生虽一身正气却不为乡里所容,一身武艺韬略竟不得施展,终至沉没一世。揭露了封建社会压抑

人才的罪恶。《孀姝殊遇》叙刘三秀曲折的婚姻遭遇,刻画了无赖黄亮功、刘仲的丑恶嘴脸,鞭挞了统治阶级掳掠人妇的强盗行为。《风水惑人》叙宦者某因迷信风水,终为僧人所骗。《骗术》叙钱庄老板陈某生性吝啬奸巧,因偶遇丝商王某,得知王某有“炼金术”,遂信以为真,倾产相学,终至被骗。

《墨馀录》中某些篇章也记录了太平天国农民军进攻苏松地区的一些真实情况。《韩佩华敛母尸记》叙太平军攻陷嘉定前夕,商人韩佩华老母誓死留守家中。及至城陷,韩母亡故。韩得知老母死讯,贿赂酋帅,几经周折,将母尸体背出安葬事。《甲子冬闱赴金陵书见》叙作者在送儿侄辈去金陵应试途中,目睹清廷与太平军交战,江南城乡遭受严重破坏,金陵城中太平军上层首领大兴土木、骄奢淫逸的状况。《李绍熙》叙清军江南大营溃败后,太平军势如破竹,一举攻下江浙大部分地区。上海因太平军叛将李绍熙私通官府得以暂时偏安。当忠王李秀成发觉事情真相后,惩处李绍熙。但大势已去,终无法攻占上海。

《墨馀录》中某些篇章也记述了西方帝国主义侵略中国的罪状。《櫺星门夜鸣》侧面记叙了西方帝国主义与清廷相勾结,在镇压太平天国革命过程中,侵略者毁坏学宫、殿宇的罪行。《西商租地》记英、法等帝国主义国家在上海划分租界,洋商为牟取暴利致使租界内治安和社会风气变坏,洋人倚仗势力,随意侵吞中国百姓田产等等的罪恶行径。《华尔》叙英国人华尔训练洋枪队“长胜军”,帮助清政府镇压太平天国起义军的罪行。华尔在宁波与太平军一次交战中丧命。法国的卜罗德也在镇压太平天国农民起义过程中身首异处。双手沾满了中国人民鲜血的刽子手终于得到了可耻的下场。

《墨馀录》中某些篇章记述了近代西方科学技术在中国的传播和影响。《广方言馆》记设立方言馆,教授西语课,并向西方学习近代科学技术知识事。这是近代中国一些有识之士开始向西方学习,寻求救国之路启蒙思潮的反映。《显微镜》记西方显微镜及望远镜传入中国后,在中国士人中引起的好奇与惊服。《驰马赌胜》记西方以赛马赌胜,以跳水为嬉的技艺规则和热闹场面。《摘录〈乘楂笔记〉》记斌椿在同治丙寅仲秋历游安南、新加坡、锡兰、亚丁山、苏尔士、麦西国、马赛里海关、巴黎、曼识特、拉黑、瑞典、彼得堡等国时,所见到的这些国家的民俗文化、宫室建筑、生活习性等。《西医》叙西医与中医的异同,特别提及西医手术治疗在当时中国人心中所产生的不理解和恐惧心理。《志泰西机器》简要记述了西方制造蒸汽机、机轮纺织机、轮船、自鸣钟、寒暑表、风雨表、扬声接声筒、照相机、火车、汽车、电灯、电报、凿山机、听症器、煤气灯、气球等共三十一项科技新发明的情况。

徐何辨症

苏城徐秉楠与青蒲何书田都是当时名医。一年春天,豪族刘姓的独子患伤寒,病势严重,危在旦夕。众医皆束手无策。刘某遂以重金延请徐秉楠与何书田俩先生。徐先生先至,诊视后认为:伤寒在百病之中最为厉害,生死只在数日之内。刘家儿子患的是两感伤寒,为不治之症。其脏腑同受邪气,两种邪气相迫,阴阳皆病。救表则危及里,救里则害及表。犹如外寇方张,又生内乱,国家必亡。生死只在旦夕,治疗虽能苟延,但已措手不及了。言未毕,门人报何先生到。徐先生暂退入侧室。何先生诊视病情与徐先生大致相同,在分析病理与用药斟酌上,也遇到了徐先生相同的问题。不同的是何先生能于一线之机求生,就是用轻清之药,宣其肺气,只要有了津液,神志略清,病人就有救,此后再别图良策。徐先生见到何先生的药终生不谈医道。”这话传入何先生耳中,便叮嘱主人千万留下徐先生,见个分晓。刘家儿子服药后,到了四更天,果然出汗了,形色也略见安稳。天不亮,何先生再诊断,喜形于色,断言能生。何先生诊治多日,徐先生便陪留多日,及至病人病情好转。徐先生无地自容,多亏主人从中周旋,才不致脸面上过分难堪。后来,何先生又遇到同样的病人,仍下了同样的药,却不见好转,很快就上了黄泉路。何先生反思徐先生之言,也不无是处,于是致函徐先生认错请罪。

方勖化狼

蜀郡方勖,头戴朱缨,脚着皂靴,打扮成官宦的样子。家中养有成群的俊仆、靓妓。平日喜好结交权贵势要,常邀纨绔少年饮酒作乐,酒后即狂赌,一掷千金,昼夜不息。一日,有一客着裘乘马造访方勖,自称姓莫,父居都转之职。莫氏在酒宴中大把使钱,方勖垂涎,相约同去烟花丛中共探佳丽,并诱使莫氏入赌。莫氏入局,赌博兴极豪。天将晚,莫氏已输掉千金。一连数日,莫氏也不说离去。方勖见莫氏挥金如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心中疑惑。又见莫氏能点石成金,叹羡不已,便想学其术。莫氏说:“考察你的所作所为,与礼仪相悖,怎么能传道给你呢!”莫氏称自己是岯山中白狼所化。方勖好奇,问:“只云狐能化人,他物也能化人么?”莫氏回答说:“狐乃妖类,不能成仙。”方又打听:“物能化人,人也能化物么?”莫氏回答说:“能。”随即拿出一寸多长的一种革粘在方勖背上。不一会儿,革大等身,方勖大叫一声倒地化为狼。方勖后悔大呼:“还我本来。”莫氏斥责他说:“蓄妓设博者为兽形人心。要想恢复从前的人形,需再修行三百年。三百年后,我为你洗髓剃毛,让你再现人相。”主人于是驱逐方勖离去。方勖家人寻遍深山穷谷,不见主人踪迹。所得莫氏之金,不久即化为石头。

孀姝殊遇

明末虞山女子刘三秀,聪慧艳丽。长兄赓虞是本邑诸生,品行修饬;次兄肇周,狡黠嗜利,不务生产。刘母生三秀时,梦见紫气绕室,醒来有异香。三秀六岁丧母,父亲教她诗书文字,识见一时闻名。本乡财主黄亮功,囤积居奇,趁吴中连年水旱发了国难财。黄亮功生性贪啬,妻死不久,即派媒人向刘氏求婚。刘家长兄看不起黄家的门第及为人,历数黄氏几世发家贪毒不仁的作为,坚决不同意妹子嫁给黄氏。次兄因贪得酬金四十金,就尽力劝说,终趁皇帝大选民女之机将妹子嫁与黄氏。婚后生一女珍珍。三秀忧及子嗣,欲收养长兄之子金哥,被长兄拒绝。次兄趁机将儿子七舍送入黄家。七舍生性暴戾,长大后更加无赖。七舍毫无约束,每日与恶少交往,愈加堕落。三秀出百金为七舍娶妻,又赠以田产。不久,七舍即挥霍荡尽,妇亦溺死。黄亮功病死后,七舍前来耍无赖,诈取财产,遭三秀拒绝。七舍怀恨在心,黑夜里带盗贼来抢劫黄家,幸好三秀有备,损失不大。三秀想到此地不可久居,便将一应财产全数迁往女婿家。七舍又引明降将李成栋至黄家劫掠,一无所得。兵士一怒之下将七舍杀死,房产焚毁,将三秀掳走。珍珍几次让丈夫打听母亲下落,遍寻无着。后来,李成栋谋反被诛,三秀被置南京发遣,选入王府。适值王妃薨,王爷对三秀百般宠遇,赐冠服,拜天地。次年生一男,被册封为贵妃。女婿钱生又得中进士,举家入京,母女终于团圆。三秀安富尊荣二十余年,六十岁而薨。

记许静山梦异

“我”因舟行劳倦,下榻虹西草堂。刚合眼,即见友朋数人来相邀踏月。“我”以困乏推辞,却被强拉出户。行约一里余,忽见峭壁插天,绝涧横道,环境阴森恐怖,怪异声音四起。正徘徊间,有异兽金睛睒目越涧直扑而来。众人大惊,狂奔作鸟兽云散。不久,“我”孤身一人行于路途,半里之外隐约见人烟,急急走过去,是一市肆。耳听人声,不见人影,又无路可走。正待稍事休息,忽走出一位老妇,竟对“我”大声诟骂,又用瓦砾抛掷。“我”很惊奇,又不知老妇何至于此,就急忙躲避。老妇仿佛仍在骂“狂生害人”,不绝于耳。正自窘迫,忽遇同乡吴翁,遂将前事告知。原来是前因命定。吴翁邀“我”游碧霞君庙,至庙而吴翁忽然不见。有一道童引导“我”去游仙园。但见仙园中珍禽怪兽、奇花异石,应有尽有。楼上丽人弹琴、下棋、吟诗、谈笑,好不娴雅。忽见前老妇从一门出,见生人又返走。道童叮嘱“我”:如有所见,切勿动心。不久,进入一小阁楼,遇缟衣、绿衣二女子,乃“我”前世恋人。缟衣女子谑责“我”贪恋尘世,忘却旧情;又向碧衣女子夸赞“我”之来访,乃钟情不忘。“我”请求二女子明示前世姻缘,因知昔年读书山中,一朝游园,遇二佳人。因为相思恋眷,不久三人相继卧病。病中常吟诵唱和,所成诗词载入书册,哀怨之音,至今读之令人泣下。“我”始知二女子为沁云、倩云姊妹。二女欲邀“我”入道成仙,“我”以父母在堂辞。备受款待后,辞归。醒来方知是梦。

包立生

浙江绍兴诸暨包村人包立生,曾遇异人,得授秘册。因得异人指点,遂能上观天象,下察地理,预知吉凶祸福,又得灵飞六甲十二真传,本领法术十分了得。咸丰年间,太平军进攻浙江,包立生聚集村人,练兵筹饷,以一村抵御十数万太平军的多次进攻,一时声震四方。苏州兵备久闻包立生声名,欲招包立生至幕府,成为自己的羽翼,便派包立生表兄弟冯仰山前去与包联络。冯仰山几经周折,绕过太平军重重围困,化装进入包村,与包立生商讨突围投奔吴兵备的计策。包立生自知孤村不能久峙,早有投奔之意,但部下掌案某心存疑惑。为保险起见,要求冯仰山与吴兵备取得联系,拿吴兵备文牒,里应外合,以图万全。于是冯仰山一人在雨夜由包立生兵士护围,携带家眷突围而去。及至兵勇将吴兵备文牒取来,包立生与众人商议突围,计策已定,却被一村百姓苦留。包立生无奈,只好放弃原定计划。可这时前队已冲出了村子,与敌人交锋。事出仓促,包立生军被太平军乘虚击溃,包立生也当场阵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