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王辟之²

翟院深，营丘伶人³，师李成山水⁴颇得其体。一日，府宴张乐⁵，院深击鼓为节，忽停挝仰望⁶，鼓声不续。左右惊愕。太守召问之，对曰：“适乐作次⁷，有孤云横飞，淡伫可爱⁸。意欲图写⁹，凝思久之，不知鼓声之失节也。”太守笑而释之。

1本文是《渑水燕谈录》中的一则，标题为后人所加。2王辟之(生卒年不详)：字圣涂，北宋人，有《渑水燕谈录》。3营丘：在今山东省临淄县北。伶人：乐师。4师：学。李成：五代时山水画家，曾避居营丘，有“山水第一手”之称。5张：设。6挝(zhua)：敲打。7适乐作次：意为刚才乐曲演奏过程中。8淡伫：形容云朵明净安闲。9图：画。

【析点】 此篇感人至深的，是人物那颗明觉的艺术心灵和对心爱艺术的痴迷。翟院深虽为“伶人”，绘画方面却造诣颇深。在府宴奏乐时，偶见晴空飞过一片孤云，竟走神凝望，忘记了“击鼓为节”，险些酿成祸端。一片孤云，看似寻常，翟却独独发现了它明净安闲的美感，其忘我的刹那，即是艺术美感诞生之际。此刻，他与世务暂时绝缘，“精骛八极，心游万仞”，(陆机《文斌》)以明觉的艺术心灵静照外物，晴空孤云也似染上了灵性，升华为艺术之美。“孤云横飞”，固然“淡伫可爱”，翟院深有这般敏感的心灵更是“神出古异，淡不可收”(司空图《二十四诗品》)。府宴上仰望凝思，致使“鼓声不续”，的确有些唐突造次，但源于对艺术的痴迷忘情，反显得可爱感人了。太守怕也是受了感动，才“笑而释之”吧。

这则小品，仅以一件小事便绘出了人物的神韵风采，实在难能可贵。翟院深心灵的明觉和对艺术的痴情忘我，恐怕也会给我们以许多启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