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霞相会出师表》

话本集《喻世明言》篇名。明冯梦龙纂辑。本篇是依据明嘉靖间历史事实写成的小说。关于小说本事：明江盈科《明十六种小传》卷三《沈小霞妾》载：“临湘令沈襄，号小霞，盖忠臣沈炼青霞子也。炼嘉靖间官经历，上书极诋严相国嵩，编氓保安州。于教场中置垛三，一书李林甫，一书秦桧，一书严嵩姓名，日挽弓射之。时巡抚杨顺、巡按路楷，为严氏鹰犬，构陷炼谋逆，斩西市。炼三子，嵩杀其二狱中，止襄未死，谪戍烟瘴。嵩子世蕃嘱解役曰：‘必杀襄。襄不死，尔且死。’襄知蕃意，挟一妾与俱。行数日，度解役将杀己也，阴以其意语妾;且问妾曰：‘尔能制此人乎?我则逸去，听尔为计。尔若不能，我乃与尔同死矣。’其妾应曰：‘吾与君俱死役人手，与蝼蚁等耳。君宜逸，妾自有术制之。’襄盖度妾之必能也。抵一郡治，绐役人曰：‘我有年伯往此城中，往省之，必得馈送，当以遗汝。’役人纵襄入城，止押其妾旅邸。襄匿年伯所。其年伯亦力匿襄。越三日不出，役人入城至伯家觅襄，答无有。役人出，语妾曰：‘尔夫逸去，将奈何?’妾詈役曰：‘我夫素无恙，今觅之不得，必汝受严相旨杀之也。’往白官司。官司无以诘，属妾城内尼姑庵，而谕役人四索。役人语妾曰：‘大海茫茫，谁能觅针?我亦从此逝矣。汝自为计可也’。于是襄处年伯家，妾寓尼姑所，凡半年。严氏败，有旨录忠臣后，襄遂不死，补国子生，推择为临湘令。向微此妾，且不免为道旁鬼矣。噫!若沈妾者，亦女中侠也!故为之传。”明詹詹外史《情史》卷四亦载此事，云：“锦衣卫经历沈炼，以攻严嵩得罪，谪田保安。时总督杨顺、巡按路楷，皆嵩客，受世蕃指：‘若除吾疡，大者侯，小者卿。’顺因与楷合策，捕诸白莲教通虏者，窜炼名籍中，论斩，籍其家。顺以功荫一子锦衣千户;楷候选五品卿寺。顺犹怏怏曰：‘相君薄我赏，犹有不足乎?’取炼三子，杖杀之。而移檄越，逮公长子诸生襄，至则日掠治，困急且死。会顺、楷被劾，卒奉旨逮治，而襄得末减问戍。襄之始来也，止一爱妾从行。及是与妾俱赴戍所。中道微闻严氏将使人邀而杀之。襄惧欲窜，而顾妾不能割。妾曰：‘君一身沈氏宗祧所系，第去，勿忧我。’襄遂绐押者：‘城市有年家某，负吾家金钱，往索可得。’押者恃妾在，不疑，纵之去。久之不返，押者往某家询之，云：‘未尝至。’还复叩妾。妾把其襟，大恸曰：‘吾夫妇患难相守，无顷刻离。今去而不返，必汝曹受严氏指，戕杀吾夫矣。’观者如市，不能判。闻监司。临司亦疑严氏真有此事，不得已，权使寄食尼菴，而立限责押者迹襄。押者物色不得，屡受笞。乃哀恳于妾，言襄实自窜，毋枉我。因以间亡命去。久之，嵩败，襄始出讼冤，捕顺、楷抵罪。妾复相从。襄号小霞，楚人江进之有《沈小霞妾传》。严氏将要襄杀之，事之有无不可知。然襄此去，实大便宜，大干净。得此妾一番撒赖，则上官亦疑真有是事，而襄始安然亡命无患矣。顺、楷辈死，肉不足喂狗，而此妾与沈氏父子并传，忠智萃于一门，盛矣。”今多数研究者认为，该小说系冯梦龙根据时人所写传记改编而成。关于该篇的思想内容：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中国文学史》说：“描写了统治阶级集团内部的倾轧陷害，比较正直的官吏同贪污残暴的显赫人物之间的斗争。沈炼对于嚣张跋扈的严世蕃的仗势欺人，看不顺眼，敢于起来和他斗争，弄得家破人亡，这一事件充分暴露了剥削者的惨无人道的嘴脸。沈炼指责严氏爪牙杨顺‘杀平民以冒功’‘是将帅之恶更甚于鞑虏矣’，他所反抗的和人民利益的一致性，这就坐实这个故事所揭露的内容有着普遍的意义。”南开大学中文系《中国小说史简编》说：“通过写沈炼一家的遭遇，批判了严嵩父子结党营私的罪行”，“以祸国殃民的权臣垮台、被迫害的正派人物得以抬头为结局，表现了作者主张伸张正义的态度。”今人胡士莹《话本小说概论》说：“写严嵩父子，除正面写他卖官鬻爵，残害忠良等等罪恶之外，更多的是通过他的爪牙的为非作歹来间接揭露”，“突出了严嵩父子的淫威和他的鹰犬的谄媚。对统治阶级的残酷、毒辣，揭露得相当深刻，为被害人民提出了强烈的控诉”;“沈炼的一方，客观上还是反映了一些人民群众的愿望。人民是要求抗敌卫国的，严嵩集团却畏敌害民，纵敌残民，而沈炼则有一定的爱国思想”;但是作品把变革现实的希望“寄托在统治阶级人物身上，无限地美化某些封建官吏或士大夫。其次，对于皇帝，则更不敢触动分毫”，“这样，就开脱了封建最高统治者的罪状，从根本上维护了封建统治。”此篇通过沈炼等“忠臣”“义士”与权奸严嵩父子之间的一场生死搏斗，深刻地揭示了封建统治阶级内部“忠”与“奸”、“清”与“贪”两种力量的激烈斗争，也从侧面反映了反动统治者与广大人民群众之间的尖锐矛盾。作者对严嵩及其党羽的罪行进行了无情的揭露，而对沈炼等人的正义斗争和高贵品质，则进行了热情的歌颂。通过人物自身的言行，刻画了鲜明生动的人物性格，如沈炼的刚正，沈襄的果敢，闻淑女的机智，冯主事的老炼，以及贾石的坚定等，均栩栩如生。作者将坚持正义、勇敢不屈的正面人物与严世蕃、杨顺、路楷等阴险、恶毒、卑劣的反面人物对比来写，不仅强烈地表现了作者的爱憎，而且更加显示了这场斗争的光彩。语言简练生动，譬如沈炼手揪严世蕃的耳朵灌酒、闻淑女智斗解差等场面，均写得有声有色。须指出，作者在揭露封建社会某些反动本质的同时，也有意识地美化了当时反动政权的最高代表嘉靖皇帝，表现了作者思想的局限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