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浦之间生麽虫^①,其名曰“焦螟^②”。群飞而集于蚊睫, 弗相触也; 栖宿去来, 蚊弗觉也。离朱^③、子羽^④方昼,拭眦扬眉而望之,弗见其形;䚦俞^⑤、师旷^⑥方夜,擿耳^⑦俛首而听之,弗闻其声。唯黄帝与容成子^⑧居空峒之上, 同斋^⑨三月, 心死形废^⑩,徐以神视,块然见之,若嵩山之阿⑾; 徐以气听, 砰然闻之, 若雷霆之声。

—— 《列子·汤问》

        【注释】
        ①麽虫:细小的虫子。②焦螟:古代传说中一种极小的虫。③离朱:相传黄帝时以目明著称的人。④子羽:古时目明的人。⑤(zhi)俞:古时以耳聪著称的人。⑥师旷:春秋时晋平公的著名乐师。⑦擿耳:搔耳朵或竖起耳朵的意思。⑧容成子:古代传说中有道术的人。⑨斋:古人在祭祀或典礼前清心洁身以示庄敬。⑩心死形废:即“心同死灰, 形若枯木”。⑾阿: 大的丘陵。
        【意译】
        江浦间有一种很细小的名叫“焦螟”的小虫,成群地飞落在蚊子的睫毛上,相互之间并不磕碰;它们来回在蚊子的睫毛上停留、住宿,蚊子一点儿也感觉不到。以眼亮著称的离朱、子羽在大白天里,擦亮眼睛,扬起眉毛张望它们,看不见它们的影子;以耳聪闻名的䚦俞和师旷在静夜里竖起耳朵,低着头去听它,也听不到它们的声音。只有黄帝与容成子居住在崆峒山上,一起斋戒了三个月后,心同死灰,形若枯木,慢慢地运神观看,见到那些焦螟就像嵩山的丘陵一样;慢慢地用气聆听,听到砰砰的响声恰似霹雷之声。
        【解说】
        离朱、子羽以眼睛明亮著称,能百步之外望见秋毫之末,䚦俞、师旷以耳朵灵敏而闻名遐迩,可是他们都无法看到或听到焦螟其形其声,这是因为他们仍是用心智赖耳目,当然不可能见到至微之物。黄帝与容成子通过修练,心同死灰,形若枯木,不假于耳目,却寂然玄照,以有形涉于神明之境,以有声涉于空寂之域,终于视之如山,闻之如雷。这是极难企及的玄奥境界,颇似禅宗之境或气功之境,若你细细探索其中的相通之处,或可对中国文化特质有更深入的感悟。列子通过这则玄妙的故事,以非常惊人的想象力和夸张手法,表达了他“贵虚”的观念,他认为只要真正超脱于万物的声、形,达到“心死形废”的“虚”境,就能使至微之物与块然之物在意念中相等,能观察到事物的真正本质。
        【相关名言】
        聪者听于无声,明者见于无形。

——班固

        聪之知远,明以。

——司马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