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司马相如列传第五十七》 - 太史公曰:
《春秋》推见至隐[1],《易》本隐之以显[2],《大雅》言王公大人而德逮黎庶[3],《小雅》讥小己之得失,其流及上[4]。所以言虽外殊,其合德一也。相如虽多虚辞滥说,然其要归引之节俭,此与《诗》之风谏何异! 扬雄以为靡丽之赋,劝百风一,犹驰骋郑卫之声,曲终而奏雅,不已亏乎[5]?余采其语可论者著于篇。
【段意】 司马迁评论司马相如赋作带有讽谏君上、崇尚节俭的重要思想价值,与《诗经》传统相符(文中引扬雄之语乃后人所加,非司马迁本意)。
[1]谓《春秋》表现作者的评判褒贬意见,在文字上极为隐微。如晋文公召周天子至河阳,非臣下事君之义,《春秋》即书天子“狩河阳”,而讳言晋文公所召。即隐含着对晋文公的批评之意,又顾及了天子的颜面。
[2]谓《易》本阴阳之微妙,出而推见人事之善恶吉凶却颇为显明。微妙的天道经由对人事的推见而显示出来,即“本隐之以显”。
[3]谓《诗经·大雅》先言王公大人之德,而后及于众庶百姓。逮:及。
[4]谓《小雅》中讽喻时世的诗作,总先述说自身(“小己”)所遇之忧苦,而追根究底,关系到在位者施政之得失,是为“其流及上”。
[5]此扬雄之语出自《扬子法言·吾子篇》:“诗人之赋丽以则,辞人之赋丽以淫”、“或曰:‘赋可以讽乎?’曰:‘讽乎!讽则已(止);不已,吾恐不免于劝(鼓励)也”。劝百讽一:指许多赋大事铺陈声色淫佚之乐,本意在讽谏君上停止这种享乐,归于节俭,但实际效果却是引发、鼓励了君王对享乐的追求。“劝百”指怂恿、鼓励多;“讽一”指讽谏效果少。郑卫之声:指淫佚之声(汉儒对“郑卫之声”的偏见)。雅:指正声。不已亏乎:不已使君德亏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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