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太史公自序第七十 》 - 壶遂曰:
“孔子之时,上无明君,下不得任用,故作《春秋》,垂空文以断礼义,当一王之法[1]。今夫子上遇明天子,下得守职,万事既具,咸各序其宜,夫子所论,欲以何明?”
太史公曰:“唯唯,否否[2],不然。余闻之先人曰:‘伏羲至纯厚,作《易》八卦。尧舜之盛,《尚书》载之,礼乐作焉。汤武之隆,诗人歌之。《春秋》采善贬恶,推三代之德,褒周室,非独刺讥而已也。’汉兴以来,至明天子,获符瑞[3],封禅,改正朔[4],易服色[5],受命于穆清[6],泽流罔极[7],海外殊俗,重译款塞[8],请来献见者,不可胜道。臣下百官力诵圣德,犹不能宣尽其意。且士贤能而不用,有国者之耻;主上明圣而德不布闻,有司之过也。且余尝掌其官[9],废明圣盛德不载,灭功臣世家贤大夫之业不述,堕先人所言,罪莫大焉。余所谓述故事,整齐其世传,非所谓作也[10],而君比之于《春秋》,谬矣。”
于是论次其文。
【段意】 司马迁答壶遂问。说明由于历史条件不同,史记的撰述与《春秋》在作意上有同有异,不能简单攀比。
[1]这二句说:《春秋》留下的只是记载史事的文字,却用来断定礼义,作为帝王的法典。
[2]“否否”前应以“唯唯”,是出于礼貌的缘故。
[3]符端:即祥瑞,吉祥的征兆。如元狩元年的获白麟,元鼎元年的得宝鼎,皆是。
[4]改正朔:指使用新历法。
[5]易服色:指改易服用器物的颜色。
[6]穆清:指天。
[7]罔极:无边。
[8]重译:辗转翻译,指远方的外国人。款塞:叩塞门,指远来服从。
[9]尝掌其官:指为太史令。
[10]“述”与“作”是相对而言的,“作”是创作,“述”是阐释。孔子自称“述而不作”,司马迁则以孔子为“作”,自己是“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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