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
顾陈垿
端溪谁割紫云腴,万古文心向此摅。小点墨池成巨浪,就中飞出北溟鱼。
古人往往借咏物诗来抒发个人怀抱。此篇即以文房四宝之一的砚为题,抒发了诗人为文的感想。砚台素以端州所产为名贵,世称端砚。李贺《杨生青花紫石砚歌》形容采石作砚的情形道:“端州石工巧如神,踏天摩刀割紫云。”此诗首句即从这里化得,着一“腴”字,则见砚石质地厚润细腻,色泽光洁可喜。面对这样的一块砚,诗人浮想联翩,想到自古以来的文章,都是靠这小小的文具之助写出来的,它不令人感到惊异。“摅”是抒发,班固《西都赋》:“摅怀旧之蓄念,发思古之幽情。”将“万古文心”和小小砚台紧紧联系在一起,造成极大与极小的对立统一,便有发人深省的惊异感。“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曹丕《典论·论文》),古人很早就将文章的地位提到与事功同等的高度。所以诗人在说到“万古文心向此摅”时,是对这小小的砚台充满了虔敬之意的。他心里的礼赞是:啊,你多么渺小平凡,然而又多么伟大!这种激情直接引发了三四两句。
“小点墨池成巨浪,就中飞出北溟鱼。”诗人忽发奇想,仿佛看到小小墨池掀起巨浪,从中飞出巨大的鲲鹏,直冲云天。《庄子·逍遥游》:“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后人常用鲲鹏来比喻极伟大的事物,象征宏伟远大的志向。这两句意即,别看小小墨池,凭它能摅发万古文心,作出极其伟大的文章。“小点墨池成巨浪,就中飞出北溟鱼”,是足以长文人志气的好言语!
古代人心目中的文章,狭义地指经世致用之文。诗人的本意也超不出时代的局限。事实上,人类之为万物之灵在于有文化,而一切的好书都是积累智慧的长明灯。即以文学而论,自有其不朽价值。故巴尔扎克自命时代的书记员,说拿破仑用剑征服的,他要用笔征服。终于在世界文学史上垒起一座金字塔。诗原意所指虽然较狭,但它用着形象思维的语言写出“小点墨池成巨浪,就中飞出北溟鱼”,这就给读者以引申发挥的自由。当今天读者读着这样的诗句,就会联想到古今中外的伟大著作家和他们用笔创下的丰功伟绩而肃然起敬。同时也期望自己有一天也能创造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