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悦的景象》

雨果

万物是欢欣，万物是光明。

蜘蛛的小脚有多么勤劳，

把银色的圆网，又薄又轻，

在纤嫩的郁金香上系牢。



有一只哆哆嗦嗦的蜻蜓，

正对着壮丽辉煌的水池，

照看自己圆鼓鼓的眼睛，

水中大千世界正在繁殖。



玫瑰已恢复了青春，仿佛

正在和红红的花蕾交尾;

树丛间的太阳光彩夺目，

小鸟啼唱，歌声多么清脆。



鸟声正祝福心灵的上帝，

他永远活在纯洁的心中，

他创造黎明——火红的眼皮，

是为了天空——蔚蓝的瞳孔。



树林里的声音越传越轻，

胆小的小鹿在边玩边想;

金龟子就是金子在爬行，

在青苔的绿鬃毛里发亮。



白天的月亮温和而苍白，

像大病初愈的人很高兴;

月亮把乳白的眼睛张开，

传来了一种上天的柔情。



紫罗兰把旧墙亲吻抚弄，

和蜜蜂闹着玩，故作姿态;

被小不点儿的萌芽一拱，

暖洋洋的裂缝欢然醒来。



阳光照上了打开的门槛，

水影闪过，如流逝的涟漪，

蓝天衬映着绿色的坡岸，

万物多姿多采，充满生机。



幸福纯洁的平原很温暖，

青草在发花，绿树在闲聊。

“人啊! 什么也别怕! 大自然

可是胸有成竹，正在微笑。”

(程曾厚 译)

【赏析】 这首诗选自《光影集》(1840)。这是一首生命的颂歌，春天的奏鸣曲。

春天，“万物是欢欣，万物是光明”，但诗人并没有去着手描绘无垠的原野，浩瀚的森林，而是将目光盯着大自然中微小的生命，从它们身上，体现“欣悦的景象”和生机勃勃的生命。

蜘蛛最先爬进诗人的视野，它的小脚“有多么勤劳”，它把“银色的圆网”，系在“纤嫩的郁金香上”，那网儿，“又薄又轻”，可以想象它在微风中颤动的情景……

紧接着，飞来“一只哆哆嗦嗦的蜻蜓”，它在“壮丽辉煌的水池”中，“照看自己圆鼓鼓的眼睛”，当水池里映入蜻蜓的眼睛，那么，蜻蜓的眼里不也是一幅色彩斑斓、“壮丽辉煌”的图景吗?在这两个透明的世界里，同样是光影，同样是生命……

玫瑰和小鸟也不甘寂寞，一个“正在和红红的花蕾交尾”，另一个正在阳光灿烂的树林间快乐地歌唱——

“鸟声正祝福心灵的上帝，他永远活在纯洁的心中”，只要纯洁的心中有了上帝，就有了观赏自然并融于自然的神奇的眼睛，“黎明——火红的眼皮”，“天空——蔚蓝的瞳孔”。

远处的树林里，声音被树木阻隔，“越传越轻”，密林深处，一群“胆小的小鹿边玩边想”，金龟子在青苔上闪闪发亮;

大地欣欣向荣，空中也“传来一种天上的柔情”，那是月亮睁开“乳白的眼睛”。

旧墙上盛开着紫罗兰，暖洋洋的泥土中新芽破土而出，这是常人眼中的春天的一角，而诗人却以其独特的眼光，将它视为“紫罗兰把旧墙亲吻抚弄，和蜜蜂闹着玩”，“被小不点儿的萌芽一拱，暖洋洋的裂缝欢然醒来”。这里的每一个动词用得都是那么巧妙，使人倍加亲切地感受到大地复苏，春意盎然。

“阳光照上了打开的门槛，水影闪过，如流逝的涟漪”，光影又一次闪现，无论是大地、碧波或是蓝天，都充满了生机。

最后，诗人情不自禁地想说一句，面对这欣悦的景象，“人啊，什么也别怕!”应该像大自然一样“胸有成竹，正在微笑”。

崇尚自然，热爱生命，歌咏大自然的美景正是浪漫派诗人的特色。雨果这首诗别具一格，以诗人敏锐的眼光，捕捉了大自然中一个个小小的生命，作为一个个明亮跳跃的音符，它们汇合在一起，奏出一首春天的交响曲，唱出了一首生命的赞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