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马家》

马雅可夫斯基

这种人——

沉默寡言，

没有定形，

很像肉冻，——

但他们中间

很多人

今天

却

官运亨通。

头脑简单，

身体孱弱，

彼得·伊凡诺维奇·保达希金。

无趣地

放着红光的

不是脑壳，

在肩头——

是一个枣核，

满脸粉刺叫人恶心。

这一个

果子

如今沐浴着

上级亲切的

温暖

阳光。

原因在哪里?

秘密在何方?

我

常常仔细思量。

他的

生活

一帆风顺;

我无意

损伤他的威望。

他的法宝——

就是他的干练：

待人接物

体贴入微、

温柔善良。

舐你的脚，

舐你的手，

舐你的下部

舐你的腰，——

如同狗崽子

舐

母狗，

猫娃子

舐老猫。

舌头?!

六丈长，

拖出去

赶上

首长——

满是皂沫，

甚至

不用小刷子——

也能够

把胡子刮得精光。

真是

精力无穷，

难以想象，

他

什么都要称赞——

你的职位、

资历

和气管炎，

你的英勇

和手上的老茧。

于是，

他

扶摇直上。

看见

他

人人都垂涎。

竟然

在什么地方

仿佛

授给他——

施政大权。

大权

既然

在握，

就要让一切人

接受

谄媚的观点，

说得口沫飞溅：

“尊敬，

尊敬

上级，

理所当然……”

瞧着他，

你会

颓然地太息：

这班

拍马屁的东西

是在怎样地嘲弄民主，

是在怎样大搞

超级特殊的等级。

抡起扫把

上上

下下

扫掉

一切

没有主见的家伙，

一切

讨拍马家欢心的家伙，

一切

热心拍马的

家伙!

(李海 译)

【注释】 这首诗最初发表于莫斯科 《鳄鱼》 杂志 (1928年11月)。

【赏析】 在马雅可夫斯基的创作中，讽刺占有重要地位，他不仅把讽刺的投枪掷向帝国主义和反动派，而且也用它来扫除新社会中的病菌。在《拍马家》 中，马雅可夫斯基以夸张的手法，奇特的比喻，勾划出拍马家的一副丑恶嘴脸并尽情地加以嘲笑和鞭笞。作者说这种人“没有定形，很像肉冻”，真是个十分贴切而富于想象的比喻，“肉冻”可随意变形，又软又黏，沾在身上还擦不掉。诗人还赐于马屁精保达希金一副丑陋的尊容，说他肩上长的不是脑壳，而是枣核，又是一个绝妙的比喻。枣核又尖又细又硬，说明此君生就“钻营之才”。他还练就一身 “舐功”，能舐手、舐脚、舐腰、舐下部，舌头一伸六丈长，能赶上首长。这些比喻都是对拍马家内在灵魂的外在物化。诗人揭露了拍马家，同时也给拍马欣赏家以鞭笞。正因为有拍马欣赏家的存在，有拍马家喜欢舐的身子和他爱拍的屁股的存在，保达什金的高超“功夫” 才受赏识，他才能一帆风顺，官运亨通，被授以“施政大权”。所以应该抡起铁扫帚，把这些有权势的拍马欣赏家与拍马家一起扫进垃圾堆，只有这样，社会主义制度才能巩固。如果把这首诗与《夜》相比，可以明显地看出马雅可夫斯基在创作上的嬗变。在这里他虽然仍运用了夸张、幻想、荒诞的手法，但却令人感到真实自然，简洁明了，已经没有他早期诗歌中的那种故意的标新立异和晦涩难懂的东西了。现实主义在这里已占了主导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