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猎手》

雨果

“你是谁，过路人? 林中很黑。

乌鸦成群结队地在翻飞，

大雨即将临头。”

“我这人在黑夜之中来回，

是黑色的猎手!”



树林里的树叶被风吹得乱动，

呼呼直叫……好像

巫魔半夜的狂欢，使整个林中

充满狂乱的声响。

乌云里露出一角明朗的天空，

冉冉升起了月亮。



要追赶牝鹿，追赶鹿和麂，

跑到树林中，跑到荒野里，

这是夜晚时候。

要追赶沙皇，追赶奥地利，

啊，黑色的猎手!



树林里的树叶呀——



吹响你号角，系好你猎装，

把庄园附近的公鹿赶光，

它们吃草不休。

要追赶神甫，要追赶国王，

啊，黑色的猎手!



树林里的树叶呀——



雷在响，雨在下，下个没完。

狐狸在逃跑，去路被切断，

无法可以逃走!

要追赶奸细，要追赶法官，

啊，黑色的猎手!



树林里的树叶呀——



圣安东的魔鬼触目皆是，

都在燕麦田里跃跃欲试，

却没使你发抖。

要追赶僧侣，要追赶教士，

啊，黑色的猎手!



树林里的树叶呀——



追赶大熊，猎狗乱叫汪汪。

没有一头野猪可以漏网。

尽好你的职守!

要追赶恺撒，要追赶教皇，

啊，黑色的猎手!



树林里的树叶呀——



狼已逃离了你的小道。

你和猎狗群要紧追快跑!

不能让狼逃走!

要追赶波拿巴这个强盗，

啊，黑色的猎手!



树林里的树叶被风吹得乱动，

纷纷落地……好像

巫魔阴森的狂欢之后闹哄哄

离开了森林一样。

雄鸡的一声啼唱惊破了夜空。

天哪! 露出了太阳!

万物在恢复本来的力量。

你——法兰西，恢复英俊模样，

你又阔步昂首，

又是白色天使，全身发亮，

啊，黑色的猎手!



树林里的树叶被风吹得乱动，

纷纷落地……好像

巫魔阴森的狂欢之后闹哄哄

离开了森林一样。

雄鸡的一声啼唱惊破了夜空。

天哪! 露出了太阳!

(程曾厚 译)

【赏析】 1831年，雨果在《本世纪刚刚两岁……》一诗中还宣称，“我为下野的皇帝暗中把庙堂建造”，“我爱国王，是因为他不幸失去王座”。1841年，在法兰西学院的入院致辞中，他还表示拥护自由王权，反对共和国，到1848年二月革命后，雨果已抛弃了拥护王政的主张，成为共和党人和民主主义者了。1851年，路易·波拿巴举行政变，实行独裁统治，并下令把雨果和其他几十名国民议会议员逐出法国。1853年，雨果出版了他在流亡期间写成的诗集《惩罚集》，对第二帝国的专制统治进行了口诛笔伐的斗争。《黑色猎手》一诗就是《惩罚集》 中的一篇佳作，它代表了该诗集的特色。

诗中的黑色猎手，象征着法兰西人民，诗人号召他们起来追赶那些树林中的豺狼虎豹，他们正是 “沙皇”、“奥地利”、“神甫”、“国王”、“奸细”、“法官”、“僧侣”、“教士”、“恺撒”、“教皇”，还有 “波拿巴这个强盗”，他们残害人民，统治着法兰西，正如树林中半夜狂欢的“巫魔”，“使整个林中充满狂乱的声响”。

这首诗节奏短促鲜明，富于力量，同样的句式反复出现，长句和短句相间，读起来有如敲起战斗的鼓点一般。

这首诗，让我们想起了《本世纪刚刚两岁……》中的诗句：“任何声息和闪光，也不论是凶是吉，都使我水晶的心闪耀和颤抖不已!崇敬的上帝把我铿锵作响的灵魂，如同一个响亮的回声，放进了乾坤!”的确，当波拿巴勾结欧洲反动势力沙皇和奥地利以及国内的神甫、法官、奸细等残害人民，践踏法兰西的时候，《黑色猎手》便化作一声“响亮的回音”，震撼了整个法兰西，鼓舞了在斗争中的法兰西人民斗争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