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字》

殷夫

血液写成的大字，

斜斜地躺在南京路，

这个难忘的日子——

润饰着一年一度……



血液写成的大字，

刻画着千万声的高呼，

这个难忘的日子——

几万个心灵暴怒……



血液写成的大字，

记录着冲突的经过，

这个难忘的日子——

狞笑着几多叛徒……



“五卅”哟!

立起来，在南京路走!

把你血的光芒射到天的尽头，

把你刚强的姿态投映到黄浦江口，

把你的洪钟般的预言震动宇宙!



今日他们的天堂，

他日他们的地狱，

今日我们的血液写成字，

异日他们的泪水可入浴。



我是一个叛乱的开始，

我也是历史的长子，

我是海燕，

我是时代的尖刺。



“五”要成为报复的枷子，

“卅”要成为囚禁仇敌的铁栅，

“五”要分成镰刀和铁锤，

“卅”要成为断铐和炮弹! ……



四年的血液润饰够了，

两个血字不该再放光辉，

千万的心音够坚决了，

这个日子应该即刻消毁!



【赏析】 本诗写于1929年3～4月间，正值“五卅”运动四周年前夕。它也正是为纪念“五卅”惨案四周年而作的，是一首无产阶级革命的战斗诗篇。

诗作共八节，可分三个部分。前三节为第一部分。在第一部分里，诗人以庄严、高昂而凝重的语调，反复地悲诵着“这个难忘的日子”，这个用“血液”浸濡的历史时刻——“五卅”，它以热血注释了人民革命的奋战激情和不屈不挠的斗争精神，它悲愤的呼号记录了帝国主义用血腥的屠杀所写下的罪恶供词。在这三节中，诗人紧紧抓住“五卅”惨案几万“暴怒”的“心灵”流淌的“血”这一诗的中心意象，以此而点染、而展开，的确具有震人的力量。从“血”这一融铸着万般仇恨和显示着革命人民英勇无畏精神的意象中，我们不仅可以感受到“这个难忘的日子”里斗争的悲壮;同时，也可以看到反动统治者的残暴和疯狂。这一部分，诗人是在用“血”的现实唤醒人民要记住血染的 “五卅”，强调了 “五卅”的深刻含义。四、五两节为第二部分，是诗人的庄严号召和革命预言。面对中外反动派的蹂躏和欺压，“五卅”的血债还未偿还，诗人呼唤人们绝不能忘记这一历史的惨案，绝不能忘记它的 “光芒”，也就是要行动起来，使“五卅”精神扩大到全国大地。诗人殷切地期望： “把你的血的光芒射到天的尽头，把你刚强的姿态投映到黄浦江口，把你洪钟般的预言震动宇宙!”诗人满怀信心地预言： 今日走狗的 “天堂”，明日将成为他们的 “地狱”!诗人从人民的血泊中看到了希望的光芒，从敌人的气焰中看到了他们的死运，预示了人间将翻天覆地，前途将无比光明。诗的最后三节写出了无产阶级革命的历史使命和斗争道路。诗人豪迈地宣告： “我是一个叛乱的开始，我也是历史的长子，我是海燕，我是时代的尖刺。”表现了一个革命者敢于向旧世界挑战的英雄气慨和勇于继承革命前躯未竟事业的高度革命责任感。紧接着诗人强调，“五卅”的血债，只有用 “镰刀和铁锤”、“断铐和炮弹” 才能偿还，只有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大众的武装斗争才能开创一个光辉灿烂的未来。“四年的血液润饰够了”，“这个日子应该即刻消毁!”的确，劳苦大众已经觉醒，这个日子不会重演，这淋淋的鲜血不会白流，血液写成的大字将结束一切黑暗和暴戾，而开始一个人民的崭新的未来。《血字》是一首震撼人心的红色鼓动诗，全诗紧扣“五卅”展开主题，以鲜血谱写诗行，鼓起人们坚强的斗志，燃起大众复仇的火焰，从而踏上胜利的征途，迎接美丽的明天!

《血字》 作为一首政治抒情诗，不但具有鞭辟入里的战斗力量，而且在艺术上也有其独到之处。首先是艺术的形象化。诗篇开始，诗人将“五卅” 这个日子形象化为两个大字，使无形的时间变为有形，而且以 “血”这一具体意象展示形象的生动性。第四节，诗人呼唤“五卅”站立起来，在南京路上走! 则是拟人化了，又一次将“五卅”具形化，将一个血淋淋的日子立了起来，动了起来，继而又预言“今日我们的血写成字，异日他们的泪水可入浴”，把激情与诗意推向高潮，使诗篇获得了生动、丰富的灵性。其次，诗歌大量运用对比，如“今日”与“异日”，“天堂与地狱”，敌人的可耻和我们的勇毅，等等。这种对比的运用，鲜明地揭示了事物的本质，表现了诗人的爱憎情感和坚定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