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大调交响曲》
《白色大调交响曲》
戈蒂耶
北欧流传的故事里讲到,
古老的莱茵河上常有美人天鹅,
她们蜷曲着白色的脖颈,
沿着河岸边游边歌。
她们有时在枝头上栖息,
披挂在身上的羽毛,
将她们的皮肤映衬得
比洁雪般的绒毛更白皙。
不时会有一位美女,
飘然降临我们家乡,
犹如洁白的月光
洒落在寒空下的冰面上。
她那北国的新鲜气息,
令人心醉目迷,
使人神往于光采熠熠的
白色肉欲的魅力!
她那雪球般的胸脯,
配戴着白色的茶花,
而那白绸缎的裙袍,
抵御着非理的冒犯亲狎。
在这白色的大战中,
绸缎和鲜花相形见绌,
它们无可奈何地枯黄,
全因为那无名的嫉妒。
玉肩上白色的流彩,
是大理石颗粒的闪光,
如同在一夜之间,
悄悄降落的寒霜。
是用芦苇的茎叶,
还是用初雪般的云母,
是用圣饼还是用蜡烛,
制成这白色的肌肤?
是用银白的百合花,
是用海上的白浪花
还是用滴滴的乳汁,
把冬日的蓝天涂画?
那白色的大理石
是诸神冰冷苍白的身躯;
粗糙的白银和乳白石
在朦胧的光下充满情趣。
牙雕的双臂带着飞翼,
犹如白蝴蝶双双对对,
那色调柔和的连接点
热烈的亲吻使人心醉。
满身污垢的小白鼬,
为抵御寒冷的战栗,
以它那白色的皮毛,
缀满双肩和纹饰。
彩绘玻璃上装饰着,
水银构成的奇花异卉;
白花边围绕着喷泉,
水神在冰冷的空气中流泪。
繁茂的鲜花如白霜,
压弯了五月的山楂树;
在那一片苍白之中
掩抑着沉郁忧伤。
在城堡的屋檐下,
毛绒绒的白鸽在翻飞;
那悬垂而下的钟乳石,
可是黑洞中白色的泪水?
格陵兰人和挪威人,
和塞拉菲达一起到来的*
可是雪铸的圣母玛利亚?
那是寒冬雕塑的斯芬克司。
被雪崩掩埋的斯芬克司
守卫着闪光的冰川,
在他那白色的胸膛里,
可冻藏着白色的秘密?
他平静地长眠在冰面下,
噢,谁能使这颗心融化!
谁能将一个玫瑰色的音调,
放进这纯白的音画!
(黄晋凯 译)
【注释】 塞拉菲达:北欧传说中的一个神秘的形象。
【赏析】 白色的音乐从古老的莱茵河上游来,呈现出“美人天鹅”的姿态,“她们蜷曲着白色的脖颈,沿着河岸边游边歌。”或间,一位美女,一片月光,轻轻降临在故乡的冰面,缓缓地移向春天。乐曲由弱渐强,“牙雕的双臂带着飞翼,犹如白蝴蝶双双对对”,“在城堡的屋檐下,毛绒绒的白鸽在翻飞”,一直飞至远古,那声音凝固在斯芬克司长眠的冰河,一片雪崩之后的寂静。
白色的画卷在乐声中展开:美人天鹅的羽毛,月下的冰面,“白色肉欲”,“她那雪球般的胸脯”、“玉肩上白色的流彩”,这白色的肌肤“是用芦苇的茎叶,还是用初雪般的云母,是用圣饼还是用蜡烛”绘成? 那 “冬日的蓝天”“是用银白的百合花,是用海上的白浪花,还是用滴滴乳汁”涂画?随之而来的春天也是一片白色的世界:“白蝴蝶双双对对”,“繁茂的鲜花如白霜,压弯了五月的山楂树”,“毛绒绒的白鸽翻飞”……这流动的白色画卷,终止于北方的冰天雪地,一片 “闪光的冰川”。
白色的群像从画中浮现:水上的白天鹅,月光下的冰面,“大理石的闪光”,“牙雕的双臂”“城堡的屋檐”,那犹如“白色的泪水”一般垂挂的钟乳石,“格陵兰人和挪威人,和塞拉菲达一起到来的可是雪铸的圣母玛利亚? 那是寒冬雕塑的斯芬克司”。这纯白的雕塑里,“可冻藏着白色的秘密?”
音乐、图画与雕塑融为一体,声音、色彩和造型互相交织,构成了这首奇异的 《白色大调交响曲》。
从这首诗中我们可以看到唯美主义的创作倾向,即注重形式之美,强调“为艺术而艺术”,抛弃一切功利的因素的文学主张。戈蒂耶在《诗艺》中说:“对形式反复雕琢,才能产生出佳作,大理石、玛瑙、珐琅和诗歌”。这里,诗人选择白色为主调,它和诗人的精神世界一样洁白无瑕,一尘不染。
在这首诗里,虽然我们找不到任何情节或思想,但却能从中呼吸到清冽的空气,享受一片冰清玉洁的圣地;这里处处闪烁着理想之光,这里正是美的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