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时代》

2019-09-21 可可诗词网-中外名诗 https://www.kekeshici.com

《黄金时代》

塔索



啊,可爱的黄金时代,

并不是因为河水流出乳汁,

或是树林里淌下蜂蜜,

也不是因为未经耕耘的土地

会结出累累的果实,

而蛇在游进游出时,

不会留下忿怒或毒液,

更不是幽暗的云层

不会把青天遮蔽——

而是一个永恒的春天:

那时天空时而燃烧,时而冻结,

欢腾明净,光彩奕奕;

船儿也不会把朝圣者、货物或战争

带到其他国土的海滩。



可是只因为那个称呼

并无实质,虚有其名,

而那个谬误的偶像,

欺骗的偶像

(以后,愚蠢的平民

竟冠以荣誉之名,

使我们的本性十分专横),

并不把它的焦虑与苦闷

与相爱的人们欢愉的甜蜜相混;

而热衷于自由的灵魂

对它严酷的法则又不熟稔,

自然界只铭刻一条金科玉律:

有志者事竟成。



那时爱神既没有弓箭,

手中也不拿火炬,

在花儿树木之间,

把甜蜜的圣歌唱起。

牧人和姑娘坐着,

情意绵绵,悄声耳语,

一面絮叨,一面亲吻,

身子紧紧拥抱在一起。

少女把藏在面纱后的一丛鲜玫瑰

在情人面前扬起,

还从她胸口拿出一只只苹果向他炫示;

在河边或湖畔,

常可看到相爱的人相互戏谑。



荣誉啊,是你首先

掩蔽了快乐的源泉,

把渴望爱情的波浪否定;

你告诫美丽的眼睛,

要循规蹈矩,恪守本分,

别让自己的美艳给别人看清;

你把飘散在风里的一束束秀发,

集成一个网儿;

你使种种甜蜜的风情

变成羞怯而丢脸的事,

使情人不敢畅所欲言,

走起路来也忸忸怩怩。

啊,荣誉呀,这都是你的所作所为,

本来是爱情的赐予,

如今却仿佛成了盗窃。



你那卓越的业绩

是我们的痛苦和眼泪。

可是你,爱和自然之主,

你那帝王的统治者,

在不能容纳你的伟大的那些回廊里,

你做些什么来着?

走吧,快前去扰乱

名人和强者的梦魂,

让我们,这些下贱的

被人奚落的平民,

没有你,呆在这儿,

生活得好像古代的人们。

让我们彼此相爱,

人生的历程永无止息,

以后只会萎缩,消失。



让我们彼此相爱:

太阳死亡后又会获得新生,

它躲藏起来,

不让我们见到短暂的光明,

而永恒的黑夜

把我们引入梦境。

(钱鸿嘉 译)



【赏析】 作为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最后一位诗人,塔索诗歌创作的第一主题仍然是歌颂人文主义理想,歌颂世俗爱情和感官享受。《里纳尔多》、《阿明达》是两部爱情的赞歌,《被解放的耶路撒冷》取材于第一次十字军东征,但也穿插描写了几个爱情故事,如十字军骑士唐克雷蒂与回教徒女战士克罗琳达和十字军骁将里纳尔多同回教徒魔女阿尔米塔的爱情等。《黄金时代》 也同样鲜明地表达出诗人的人文主义爱情理想和人生观念。

人人向往的“黄金时代”是怎样的?诗人通过一连串的否定立时揭去了它的虚幻色彩,并给予它一个现实的、生气勃勃的清新境界。“河水流出乳汁”、“树林里淌下蜂蜜”等等,只能是一种幻想,而以虚幻的东西来蒙蔽人们的心灵正是宗教的根本之点。毫无疑问,当塔索把这“并无实质,虚有其名”的“欺骗的偶像”断然否定之后,这事实上就是对天主教的天堂世界的挑战。人们可以有梦境,但世界不可能有天堂,只有那“欢腾明净,光彩奕奕”的“永恒的春天”才是人们可以期望的。那时,“船儿也不会把朝圣者、货物或战争/带到其他国土的海滩。”这种现实的观念支撑着塔索的黄金时代的理想。由现实的观念出发,塔索否定了上帝的道德审判的严酷法则,肯定了人的价值和力量:“自然界只铭刻一条金科玉律:有志者事竟成。”

现实中充满了痛苦,但塔索首先关注的是宗教带给人们的精神上的痛苦。“荣誉啊,是你首先/掩蔽了快乐的源泉,把渴望爱情的波浪否定。”“荣誉”——那些强加于人们身上的各种道德伦理的宗教的戒条,它的功绩越大,给人们带夹的痛苦和眼泪越多。人们为什么不可以大胆地相爱?恋人们原本可以“情意绵绵,悄声耳语,一面絮叨,一面亲吻。”但是,仅仅因为 “荣誉”,这一切便“仿佛成了盗窃”。诗人因此愤怒地喊道: “走吧,快前去扰乱/名人和强者的梦魂,让我们,这些下贱的/被人奚落的平民,没有你,呆在这儿,生活得好像古代的人们。”这似乎有些消极,但若想到在当时天主教反动势力采取了怎样的高压政策,我们就不能不赞叹诗人的勇气了。当然,塔索自己也不是一个彻底的叛教者。为了逃避宗教裁判所的迫害,他曾不断地删改他的诗歌中逆教的东西,并且再三到宗教裁判所忏悔,希望得到宽恕。他思想上的巨大矛盾终于使他精神失常,一生落魄。

诗是激情的产物。本诗的激情就是塔索对世俗生活、对理想爱情的执着,对虚幻的宗教观念的否定。流动在字里行间的那热烈的情绪,一个接一个显示着诗人爱憎的意象的连接,诗人大胆的思想表白等等,都加强了诗歌的感人力量。诗人不是抽象地说教,而是引进一个个具体可感的形象,并通过拟人手法使宗教宣扬的那虚伪的“荣誉”具有一种可感性。诗中色调多变,忽而是 “永恒的春天”,恋人情意绵绵的动人画面,忽而是 “荣誉” 的专横粗暴,而最后 “永恒的黑夜/把我们引入梦境”,则又让人感到诗人矛盾的、无可奈何的情绪的再一次流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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