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顺境易,处逆境难,处人伦盘错之逆境尤难。此天地鬼神以此事人,而练之也。处此者稍有蹉跌,则被以大恶之名,而不敢辞。圣贤禽兽之关于此乎,判能善以济之,而不失其正,则可谓读书难字过矣。当如行丛棘,如度危桥,如立万仞之巅,而趾二分垂在外,倚伏进退,喜怒啼笑,总弗轻用,而此中一主于中正,毋稍诡移也。庶手获济,而可以告无罪。又当观古圣贤之善处此者,以通其穷,当死则死。诗云:“我思古人,俾无尤兮。”
        

        【注释】毛先舒:字稚黄,浙江仁和(杭州)人,清初著名文学家、音韵学家,诗名列“西泠十子”之首。盘错:盘根错节。蹉跌:失足跌倒,差错的意思。判:分辨。庶:众。济:渡过。俾:bǐ,使。尤:罪过。
        【译文】处顺境容易,处逆境艰难,处在人伦关系盘根错节的逆境尤为艰难。这是天地鬼神故意用这种处境来对待人,对人进行磨炼。处在这种复杂的逆境中如稍有闪失,就会被蒙上大恶的名声,却又不敢倾诉。这是分清圣贤和禽兽之人的重要关口。能判别出至善的做法并将矛盾化解,而且不失正道,就可以说是读书人闯过“难”字关了。当此之时,应该如同走荆棘丛中,如走上了摇摇欲坠的桥梁,如同站在万仞危崖之巅,脚趾有二分踏在边缘,无依无靠,不能前进也不能后退,嬉笑怒骂都不能乱用,在这时候唯一的办法就是保持中正的意志,不要有一丝诡诈和偏心。一旦等到众多的手伸过来救济我,就可以宣布我无罪了。又应该看看古代圣贤对付这种逆境的智慧,就能在穷途中实现通达。如果大义当死,就选择慷慨就义。《诗经》说:“我常常想想古代圣贤的事迹,就可以使我没有罪过了。”
        【评析】这是探讨身陷逆境的应对之方。这种逆境是人生的苦难,不仅万念俱灰,腹背受敌,而且求告无门,声名狼藉,除了时间或外力能够救援以外,已别无生路,自己已经耗尽了最后的心与力。这种处境如同踏上了一根悬在高空中的摇摇欲坠的钢丝,稍一歪斜即刻倒向深渊,一切计谋和勇力都已无济于事了,唯一的选择是保持中正的信念,唯一的支撑已经只剩下坚挺的意志!当此之际,一旦获救,人们救出的也是一位壮烈的英雄;万一不能获救,就是死也死得慷慨激昂。这种精神就是《易经》中提出的“君子以致命遂志”的精神,也正是孟子提出的“舍生取义”的思想的延伸,正是这种薪火代传的精神财富构成了中华民族万众一心、一往无前的民族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