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构类·合拢妙的宋词赏析

【依据】合拢得妙。(邵渊耀《环林评山中白云词》卷六)

【词例】

长 相 思

赠别笑倩

张 炎

去来心，短长亭。只隔中间一片云。不知何处寻。闷还颦，恨还嗔。同是天涯流落人。此情烟水深。

【解析】张炎曾有《好事近·赠笑倩》有云：“水调数声娴雅，把芳心偷说。……佯撚花枝微笑，溜晴波一瞥。”笑倩当是民间歌妓。她歌声娴雅，常带微笑，十分可爱。大约张炎在宋亡后曾与她相识，他们有一段情事，但很快又分别了。《长相思》正是赠别之作。词人与歌妓之间由于歌词艺术的联系，如果偶然相识，易为知音。民间歌妓虽然加入了乐籍，沦落风尘，人身自由受到限制，但她们的情感却是自由的。在封建社会中词人与歌妓之间的爱情关系不可能受到社会法律的保护，十分脆弱，而却有真实的情感。这首赠别之词，上片叙说长亭送别，下片抒写相爱之情。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辞》，昭明《文选》称 《归去来》，意谓将要归去或归去之前;“来”表示祈使语气。词中“去来”即将去之意。“去来心”即将要离去的心情。古人离别时都相送于长亭。秦汉时十里置亭，谓之长亭，后五里又为一短亭。北周庾信 《哀江南赋》 云：“水毒秦泾，山高赵陉; 十里五里，长亭短亭。”小令的表现方式是可凝炼和跳跃的，所以只叙述将别心情和长短亭，其包含的是难分难舍的情形。别离的心情是苦涩的，相送一程又一程，不知送过了几个长亭和短亭。很可能他们离别并非很遥远的，两地相隔仅有一片云，那么是可能经常相见的了，但事实并非如此。由于种种原因，他们别后基本上不可能再见了，甚至无处可以寻觅踪迹。人世的变化太大，而歌妓的命运是不能由自己掌握的，如柳絮飘萍一样。词的下片描述歌妓别时的情态。她烦闷恼恨，颦眉生嗔，情绪激动，表现了一种真挚深沉的情感。她是为再见无因而愁闷，为情感未得到充分满足而恼恨，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心情，愈显得真诚可爱。诗人白居易在浔阳江头曾遇见一位歌妓，“老大嫁作商人妇”。她弹毕琵琶，令谪贬外地的诗人非常激动，产生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叹。张炎借用了此诗句。他飘零江湖，过着清苦的遗民生活;笑倩是沦落风尘的女子。他们的命运极为相似，能够真正的相知相怜。结句“此情烟水深”，是将上片离别之情与下片相怜之情绾合一起作结，两条线索合拢了，都说明他们之情是很深的。烟水，即烟波之意，指雾霭苍茫的水面。柳永的名篇 《雨霖铃》 抒写别情有“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情如烟水，意谓情虽深而又如烟水之茫茫，给人留下无尽的遗憾。这首小令虽然短小，词意未充分展开，具有朦胧的特点，而意境却是丰富的，颇能表达一种细致的情感，结句之绾合尤为精妙。

近世词学家陈洵评周邦彦 《庆宫春》 词云：“前阕离思，满纸秋气。后阕留情，一片春声。而以 ‘许多烦恼’ 一句，作两边绾合，词境极浑化。”清人厉鹗的 《摸鱼儿》，上片写芜城清明，下片追忆西湖清明，结尾以“天涯自哂”使两条线索绾合一起了。可见合拢的技法，用于结尾常能产生很佳的艺术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