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格类·婉艳语而含雅度的宋词赏析

【依据】作绮艳语须含雅度。此作后二句情景交融，不加雕缋，尤有余味。(俞陛云《唐五代两宋词选释》评高观国 《临江仙》)

【词例】

临 江仙

高观国

风月生来人世，梦魂飞堕仙津。青春日月醉芳尘。一鞭花陌晓，双桨柳桥春。前度诗留醉袖，昨宵香浥罗巾。小姬飞燕是前身。歌随流水咽，眉学远山颦。

【解析】 词在晚唐五代就已形成了“艳科”的格局。到了宋代，冶游之风大盛，大大推动了艳词的发展。北宋之词，往往尚俗尚艳。南宋之后，尤其是格律派词人尚雅，词风为之一变。词论家们提出“词欲雅而正”，“若能屏去浮艳，乐而不淫，是亦汉魏乐府之遗意。”(张炎《词源》)也就是说，词虽写艳情，却应显得“雅正”、“高远”。高观国的这首 《临江仙》就是艳而雅之作。

尽管高观国的《竹屋痴语》 中同样有《御街行·赋帘》等艳俗之词，但这首冶游风情词却写得含蓄，别有风致。艳情，这男女相恋之情，即使是孟子也不得不承认，“食、色，性也。”尽管正统文学极力将其排斥在外，然而这种人类的天性是无法压抑的。词作为“小技”，较少受礼教束缚，遂成为人们心中情感的宣泄渠道。“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欧阳修《玉楼月》)，作者在词的开始，即以风月喻情，肯定了“风月生来人世”的规律。从下句开始，作者陷入了对一段恋情往事深深的回忆之中。他以精美的语言，细致地描绘了这段难以忘怀的感情。他们没有一日不是沉醉于幸福之中，双宿双飞，如胶似漆，泛舟江湖，在大自然里享受着爱的沐浴。但是，脉脉柔情，很快变成了凄离苦别。下片“前度诗留醉袖，昨宵香浥罗巾”二句，再次强化了作者思忆的力度，仿佛昨日饮酒歌诗的欢悦场景如在眼前。直到此时，作者才以委婉的笔调写出了他往昔的情人，“小姬飞燕是前身”，怜爱之意，溢于言表。多情自古伤离别，分离的时刻终于到来。末尾的两句尤为出色，女郎忧怨的神态被精确地展现在读者面前。“歌随流水咽，眉学远山颦”，作者没有用直笔描绘“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咽”的愁怅，而是以景喻情，情景交融，让原来是一泻无余的情感，在含蓄的境界中呈现出来。流水之声本潺潺悦耳，悲伤的歌声竟使得它也呜呜咽咽起来，横翠的弯眉变成了起伏的远山，孕藏着无限的情愫。真正做到了 “不加雕缋，尤有余味。”

宋末元初的张炎在谈到如何创作小令时曾说：“词之难于令曲，如诗之难于绝句，不过十数句，一句一字闲不得。末句最当留意，有 ‘有余不尽’之意始佳。”(《词源》)“留”笔之法的运用，避免了发露之病，增强了词的韵味，读者也能加倍地感知词所包含的丰富的情感内涵。“词以艳丽为工，但艳丽中须近自然本色，若流为浅薄一路，则鄙俚不堪入调矣”。(徐轨《词苑丛谈》引宋梅岑语) 情词本多绮艳语，但入俗则浅，求雅则高。象秦观“怎得浓香深处，作个蜂儿艳，”即不能给人以美感。艳中求雅的方式是多种多样的，词人们往往通过景物来写情，自然清新，达到情韵兼胜的境界。这也就是为什么高观国这首冶游风情词能如此为后人所称道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