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辞类·重叠式·叠句的宋词赏析

【依据】 参“重叠式·叠字”条。

【词例】

采 桑 子

吕本中

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恨君却似江楼月，暂满还亏，暂满还亏，待得团圆是几时?

【解析】这首词应是以女子的口吻唱出的。“恨君”即是 “埋怨君”，思念至极而不能遂愿，以至于深深地埋怨他。首先，她埋怨她的丈夫长期漂流在外，而不能像天上的那一轮明月，始终与人相依相伴; 接着，她又埋怨她的丈夫与自己团聚的时候少，分离的时候多，这又好像那天上的月亮，圆满的时候少，亏缺的时候多。钱钟书先生在 《管锥编》 中，提出了比喻有 “二柄”和 “多边”的说法。所谓 “二柄”，即 “同此事物，援为比喻，或以褒，或以贬，或示喜，或示恶，词气迥异”;所谓 “多边”，即同一事物往往含有多种性能，“故立喻者可以各取所需”(《管锥编 ·周易正义·归妹》)。这首词中的 “江楼月”，在上片中是赞美的对象，下片中却成了可恨的事物，恰成 “喻之二柄”;同时，“江楼月”既可用以比 “只有相随无别离”，又可用以比 “待得团圆是几时”，又是 “喻之多边”。在一首词中用同一个比喻而有 “二柄”复具 “多边”，诚然难得。

从运用叠句的艺术来说，上片 “南北东西，南北东西”两句重叠，从肯定的角度强调了月亮与人 “永远” “只有相随无别离”的特点，从而对人间夫妇 “只有相随无别离”的生活寄予了深深的向往之情。下片 “暂满还亏，暂满还亏”两句重叠，又从否定的角度突出了月亮自身 “始终”缺多于圆的性质，从而对自己夫妇 “待得团圆是几时”的现状发出了深长的叹息。

与用叠辞一样，词中用叠句，大多与谱调有关。清人沈雄说：“两句一样为叠句，一促拍，一曼声。《潇湘神》、《法驾导引》 一气流注者，促拍也。《东坡引》‘雄心消一半，雄心消一半’不为申明上意，而两意全该者，曼声也，体如是也。”(《古今词话·词品》)若用作修辞技巧，则如吕本中这首词，叠句的运用明显地具有加重赞美和怨恨的语气的意义 (沈雄称吕本中此词用叠句是 “偶然戏为之耳”，虽指明了其与谱调无关这一点，但评价并不准确)。用作修辞技巧者还有如张先 《庆佳节》： “莫风流，莫风流! 风流后，有闲愁。”表达了叮咛的语气; 如辛弃疾 《丑奴儿》： “烟迷露麦荒池柳，洗雨烘晴，洗雨烘晴，一样春风几样青。”表达了感叹的语气。类似词例，不再列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