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述国亡诗》(花蕊夫人徐氏)
花蕊夫人徐氏
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那得知。
十四万人齐解甲,宁无一个是男儿。
史载后蜀主孟昶好学、好文,然嗣位后奢侈无度,在位二十八年,国亡入宋。花蕊夫人徐氏也可能同时入宋宫。据曹学佺《蜀中诗话》记载:花蕊夫人蜀亡后入汴时,道经葭萌驿,曾题《采桑子》词云: “初离蜀道心将碎,离恨绵绵。春日如年,马上时时闻杜鹃。”词只写了半首,因为军骑催行而未毕。这个说法后人有赞同的,也有人表示怀疑,但这半首词所表达的思想感情,与此《述国亡诗》确是一脉相承的。
此诗虽只四句,却交代了后蜀亡国的史实,并对亡国表示十分沉痛,对误国者加以深责。蜀主孟昶平日奢侈无度,不恤国力。当宋军压境时,即不战而降。诗第一句“君王城上竖降旗”,含蓄地点明屈辱投降的是君王。一个“竖”字,说明蜀主并非经过残酷的战斗之后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投降的,而是宋军一来,即乖乖地拱手出降了。第三句“十四万人齐解甲”一句,进一步揭示这种不战而降的可耻场面。“十四万人”是一支庞大的军队,大可背水一战,何至于“齐解甲”呢?这一句与开头一句的君王竖降旗相呼应,由此到最末一句“宁无一个是男儿”,揭示了不战而降的本质原因。
此诗的第二句,“妾在深宫那得知”,却是关键的一句。既替自己辩解,也为下面怒斥投降的行为作了铺垫。我国历来有一种偏见,推究亡国的原因,常把责任推到女子、尤其是得宠的妃子身上,“女人误国”的说法延续长久。诗人这一句是替自己辩解,也是为“女人亡国”论申辩,理直气壮而又措词微婉。
诗人对蜀国君臣畏敌如虎,未战先降的行为,表示极大的愤慨,最后爆发出一句:“宁无一个是男儿”。这是热骂,是痛斥。“宁”一作“更”,有人把亡国的祸水泼向女人,“妾在深宫”,无从知道,即使知道了,靠我一个弱女子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可是你们这“十四万”男儿又怎么样呢?据史载,当时宋军仅数万人,蜀军多达宋军数倍,为什么都解甲出降呢?可见你们个个是须眉浊物,毫无男儿气概!真是骂得痛快淋漓!
这首诗语言通俗,用词含蓄有味。以一个女人的口气来表现对蜀亡的沉痛之情,个性鲜明。女子的性格是泼辣的,感情羞愧而愤激,语气则是委婉含蓄的。诗中用“妾”与“男儿”作对照,用“十四万人”与“更无一个”作强烈的对比,把作者的痛切之情表现得非常充分。其中固然不无夸张,却使诗歌具有了较强的艺术感染力!
有人说,本诗为花蕊夫人当着宋太祖陈诗而作,言之凿凿。又有人说,是后人借花蕊夫人之名改王承旨的诗作而成。前蜀王衍降唐后,王承旨作诗云: “蜀朝昏主出降时,衔璧牵羊倒系旗。二十万人齐拱手,更无一个是男儿。”(宋吴曾《能改斋漫录》)不论此说是否属实,这首诗本身仍然是难得的佳作。
费氏,蜀之青城人,以才色入蜀宫,后主嬖之。号花蕊夫人,效王建作宫词百首。国亡,入备后宫。(宋)太祖闻之。召使陈诗。诵其《国亡》诗……。太祖悦。盖蜀兵十四万,而王师数万尔。(陈师道《后山诗话》)
前蜀王衍降后,唐王承旨作诗云: “蜀朝昏主出降时,衔璧牵羊倒系旗。二十万人齐拱手,更无一个是男儿。”其后花蕊夫人记孟昶之亡,作诗云……陈无己诗话载之,乃知沿袭前作。(吴幵《优古堂诗话》)
花蕊夫人: “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那得知?”如其得知,又将何如?落句云: “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何等气魄?何等忠愤?当令普天下须眉一时俯首。(薛雪《一瓢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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