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新郎 寄李伯纪丞相》(张元幹)
张元幹
曳杖危楼去。斗垂天、沧波万顷,月流烟渚。扫尽浮云风不定,未放扁舟夜渡。宿雁落、寒芦深处。怅望关河空吊影,正人间鼻息鸣鼍鼓。谁伴我,醉中舞。十年一梦扬州路。倚高寒、愁生故国,气吞骄虏。要斩楼兰三尺剑,遗恨琵琶旧语。漫暗涩、铜华尘土。唤取谪仙平章看,过苕溪、尚许垂纶否?风浩荡,欲飞举。
宋高宗绍兴八年(1138),宋金和议已成定局,但罢居长乐的抗金名臣,原丞相李纲仍坚主抗战,上书反对和议。词人张元幹本是李纲属官,闻此非常感佩,写这首壮词给故人,以表同仇敌忾之情。词题中的“伯纪”即李纲字。全词悲凉慷慨,抒发了抗金救国、忧国忧民的激情。它同另一首送胡铨的《贺新郎》,历来被认为是《芦川词》中的佳作。
词上片主要写景,借景言情,起拍平拙而有力。“曳杖危楼去”,以曳杖之躯而独上高楼,这是一种抑郁而急欲解脱的感情的外化,成功地以行动表现了内心。紧接着写登楼后看到的夜景,仰望苍空,北斗星悬挂于遥远的天际,俯视大地,江面是月色笼盖下的万倾碧波和水中小洲。“流”字、“烟”字,准确地写出了空际月色和江面水气弥漫交织的状态。整个自然万象显得苍茫寥阔,具有朦胧美。在放眼远望之后,词人收近目光于江滨,景色的选择中更明显地带上了自己的感受:劲吹的秋风,使夜渡的扁舟阻滞于渡口,而不能顺利回归,凛烈的寒气,使南飞的群雁中途露宿在芦苇深处,而不能直达目的地。这就使秋夜图景显得寒冷、凄寂,而又隐寓着某种不安定。面对如此的江山秋色,词人不禁感慨万端。“怅望”以下,就由写景转为抒情。眼望江山,关河冷落。此非关自然乃关人事,国土未复,偏安一隅,怎能不“怅”。由“怅”进而感到形影相吊的孤独。这里词人使用语典,巧为比喻,以人们酣睡时鼻息声如“鼍鼓逢逢”(《诗经》)、响彻人间为喻,表达了自己对朝中诸人不顾局势危急沉醉西湖歌舞的不满和隐忧,与“空吊影”紧相呼应,这样就自然地引出“谁伴我,醉中舞”的深沉感喟。“醉中舞”又自然使典用事,借晋祖逖与刘琨夜半同起舞剑、志在恢复中原的典故,既点明朝中无知己,又引李纲为同道,流露出对李纲的无限敬仰之情。这一反诘句,将感情由前面的寓情于景转换为激越的直抒胸臆。
下片化用前人诗句,驱遣典故,抒怀言志。过片即化用唐人杜牧诗句“十年一觉扬州梦”,而纳入新意,语极沉痛。词人回顾了十年前的建炎元年(1127),宋高宗称帝之初,曾拜李纲为相,图谋恢复。但不久,朝中主和派渐成主流,李纲被罢相。如今宋金和议已成,佞臣当道,主战派遭贬,收复中原成了无法实现的梦想。因此,词人在曳杖危楼之际,不禁要“倚高寒、愁生故国”了。但词人并不一味悲愁,“气吞骄虏”句又复振起,表达了爱国志士的豪壮气概! “要斩楼兰三尺剑,遗恨琵琶旧语”两句引典入词,自然贴切。上句以汉代西域的楼兰比喻金统治者,以斩楼兰的汉使者傅介子比喻包括李纲在内的主战派,表达了坚定的诛敌灭酋、抗金到底的意愿。下句则化用杜甫《咏怀古迹》中写的“千载琵琶作胡语,分明怨恨曲中论”诗句,借昭君出塞的典故,对宋统治者屈辱求和政策表示强烈的愤懑。“漫暗涩、铜华尘土”句表面上写宝剑由于白白地被埋弃而失去光泽,实际上以宝剑喻英雄,对李纲等主战派将领被弃置不用深表不满。“唤取”两句中,“谪仙”即李白,“平章”即“评论”。这两句含意颇深。一方面相传李白垂钓,告诉别人要“以天下奸佞为饵”,说要唤起志趣相投的李白参与评论,语含风趣,又表现出同奸佞势不两立。另一方面,又借姓氏相同之巧,以李白喻指李纲,期望李纲面对奸佞迫害,不要丧失志气,不能退隐山林,最后的“风浩荡,欲飞举”,象征主战派必能重新得势,为国重立新功。这一空灵而有余意的结尾,进一步加深了全词的抗金救国的主题。
张元幹其他的一些词作,多清丽婉转。这首词却以沉郁悲壮的音响、慷慨激昂的气势见长,代表了他的一种风格,念念不忘救国抗金,关心国家民族的兴亡。这首《金缕曲》,可说是一首救亡曲!
绍兴八年十一月,待制胡诠谪新州,元幹作《贺新郎》以送,(当为绍兴十二年事)坐是除名。又李纲疏谏和议,亦在是年十一月。纲斯时已提举洞霄宫矣,元幹又有寄词一阕。今观此集,即以此二阕压卷,盖有深意。其词慷慨悲凉,数百年后,尚想其抑塞磊落之气。然其他作,则多清丽婉转,与秦观、周邦彦可以肩随。(《四库全书总目》卷一百九十八《芦川词提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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