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帘秀

        

答卢疏斋^①

        山无数,烟万缕,憔悴煞玉堂人物^②。倚蓬窗一身儿活 受苦,恨不得随大江东去^③。
        

        【注释】①卢疏斋:即卢挚。②玉堂人物:指卢挚。玉堂,指翰林院。卢挚 曾做翰林学士,故称“玉堂人物”。③随大江东去:即了此一生的意思。
        【鉴赏】这首小令的作者朱帘秀,是一位既有文采又色艺双全的杂剧 女艺人。著名的元曲作家关汉卿便有套曲《一枝花·赠朱帘秀》,真是写 得情文并茂,而且通篇一语双关,字面上咏珠帘,其实处处紧扣着朱帘秀 这个人物。歌咏其美貌,则比之以湘妃;插述其舞姿,则拟以织珠千串、金 钩错落。使人对她的形象留下了美好的印记。
        可是作为一个入了乐籍的艺人,平日里要应召去赴官员宴会,娱宾劝 酒,歌舞弹奏,不可怠慢,还得曲意奉承,呈欢献笑,否则便可能遭到责罚。 另一位与朱帘秀同等身份的真氏,便唱过“对人前乔做作娇模样,背地里 泪千行”这样的伤心曲。在婚姻上,元代律令规定,她们只能“乐人内匹 配”,这更使她们的命运雪上加霜。任你聪慧过人、风姿绰约、艺坛独步, 只要你的可意郎君,不是艺苑中人,其姻缘就只能如俗话所说:有缘无 分了。
        由于她名擅梨园,当然会引起人们的仰慕和眷恋,卢疏斋便与她过从 甚密。疏斋名挚,是元朝一位著名人物,才华横溢,诗文与姚燧齐名,官至 为皇帝起草诏书的翰林学士承旨的地位。可以想见,卢疏斋曾替处境卑 微、随时可受人欺凌的朱帘秀,应付过几许尴尬的局面,排解过多少恼人 的纠纷。那么朱帘秀感激、寄情、托身于他,则是情理中的必然。卢挚对 这样一位可怜、可爱的人儿注以深情,当也是不言而喻的。可是他们不能 终成眷属,却是朱帘秀命运所注定了的事。她后来嫁给了一个道士,在上 引关汉卿《赠朱帘秀》中曾祝愿她能使“守户先生手掌里奇擎着耐心而 卷”,爱护珍重她。当时称道士为先生,这里同样以帘喻人。一朵娇艳而 且是历经了风风雨雨的鲜花,须得人悉心地浇灌,朱帘秀恐怕没有这个 福分。
        这首小令是朱帘秀即将与卢分别时,答他《别朱帘秀》而作。卢疏斋 写道:“才欢悦,早间别,痛煞煞好难割舍。画船儿载将春去也,空留下半 江明月。”词意显然,分离时难舍难分,心情凄凉。而朱帘秀的心情却复杂 得多,此一别,山重水复,恐再无相见之期,能无恨? 能无怨? 眼见“憔悴 煞玉堂人物”,她百感交集。她是在为他设想,仔细思量,对方终不能与自 己长相守,也有他不得已处,又怎么能有过分的念头呢?怨又怨谁?恨又 恨谁呢?终有千万般折磨痛苦,也一身兜揽下来去活受苦吧。想到今后 心灵中难于煎熬的日子,真“恨不得随大江东去”,读至此,怎能不令人洒 下一掬同情之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