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臣

        

第二折

        [鬼三台]听的他言分朗,諕的我魂飘荡。姐姐也,你怎 生则撞入天罗地网,俺那厮驴狗儿一片家狠心肠,着谁 人好来阻当。(旦儿云)嬷嬷^①,我今日不曾看见丈夫, 多敢杀坏了,兀的不痛杀我也。(正旦唱)你道他昨来 个那埚儿里杀坏了范杞梁^②,今日个这埚儿里没乱杀你 女孟姜。(旦儿云)嬷嬷,我待要寻一个大大的衙门,告 他去哩。(正旦唱)你待要叫屈声冤,姐姐也,谁敢便收 词接状。
        [寨儿令]我见他痛感伤,泪汪汪。(旦儿云)当初只为 我生的风流,长的可喜,将我男儿陷害了性命,挝了我 这面皮罢^③。(正旦云)哎哟,可惜了也。(唱)水晶般 指甲儿挝破面上。(衙内同随从做听科)(正旦唱)俺 那厮少不的落马身��,不久沦亡。 他可便遭贼盗,值 重丧。
        [幺篇]多不到半月时光,餐刀刃亲赴云阳,高杆首吊脊 梁,木驴上碎分张,浑身的害么娘碗大血疔疮。
        

        【注释】①嬷嬷(mó):对乳母或老妇的通称。② 埚(wō):地方。③挝 (zhuā):抓。
        【鉴赏】从《生金阁》杂剧中选取的这几支曲子,刻画的人物是一个 嬷嬷,她是“看生见长”这个 庞衙内的。庞衙内拘禁郭 成后,因李幼奴对他执意不 从,故使嬷嬷前去劝化。嬷 嬷在庞衙内面前夸下海口, “凭着我甜话儿厮搪,更将 些美情儿相向,哥哥也,你 稳情取金殿锁鸳鸯”,但听 李幼奴诉说实情后,她的态 度改变了。从这几支曲子 里可以看到嬷嬷态度一步 步转变。嬷嬷满怀信心而 来,其实是受了蒙蔽,初听 事情原委,她惊恐不已,“听 的他言分朗,諕的我魂飘 荡”,继而又顿生怜悯同情 之心。因为她在庞府多年, 从年轻时做到年老,她知道 庞府的内幕,更知道庞衙内 的为人,那是个臭名昭著、无恶不作的花花太岁,“俺那厮驴狗儿一片家狠 心肠”。面对单纯孤苦的李幼奴,她不禁感叹:“姐姐也,你怎生则撞入天 罗地网”,听李幼奴仍不觉自己身处险境,要找个大大的衙门告状,她一针 见血地指出:“你待要叫屈声冤,姐姐也,谁敢便收词接状。”嬷嬷的好心肠 由此可见,她虽在庞府,却能出淤泥而不染,并不助纣为虐,其善良本性可 说是不曾泯灭的。李幼奴听说庞衙内的势力和勾当后,明白事态的严重 性,十分担心丈夫,故而感伤流泪,并且抓破面容。嬷嬷见好端端一个良 家妇女被逼得走投无路的样子,不由得心生怒火,对于庞衙内这样的权豪 势要,她太了解了,他们杀人如捏死一只苍蝇,如揭屋檐上一片瓦。他们 嫌官小不做,嫌马瘦不骑,每日里引着花腿闲汉,飞鹰走犬,街市横行,以 至强抢财物,渔色猎艳,无恶不作。所以她捺不住地咒骂道:“俺那厮少不 的落马身��,不久沦亡。他可便遭贼盗,值重丧”,“多不到半月时光,餐刀刃亲赴云阳,高杆首吊脊梁,木驴上碎分张,浑身的害么娘碗大血疔疮”。 作者通过嬷嬷之口诅咒庞衙内,也是诅咒其他如庞衙内一样的人,而以嬷 嬷之口说出,因她熟悉内情的缘故,所以揭露起来更加彻底,更有说服力, 也更显得庞衙内狠毒凶恶。对庞的怒骂,其实寄托了人们渴望正义得到 伸张的心愿,但现实往往是残酷的,庞衙内偷听了嬷嬷的谈话后让人将其 投入井中弄死了。
        

        曲子中作者正面描写的是嬷嬷这个人物,她淳朴善良,具有劳苦人民 的本性,作者同时也通过这一正面人物反衬出庞衙内的心狠手辣。语言 本色自然是这几支曲子的特色,值得一提的是[幺篇],读来通俗易懂,痛 快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