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了一《灯》赏析

2018-09-30 可可诗词网-散文赏析 https://www.kekeshici.com

王了一《灯》原文


     本文以《灯》为题,用意却不全在于灯,而是为了展示抗日战争时期的日常生活,以及作者自己在那一时期的特殊心态。

虽说用意不全在灯,但是文章写的事却都和灯有关:先是叙述自己出生以来的用灯经历——从点菜油灯到煤油灯,再到电灯;接着描写自己见过的一些特殊的灯——“有诗意”的菜油灯,成了“天之骄子”的菜油灯,“给人们不少刺激的感觉”的电灯,“相得益彰”的菜油灯陪伴电灯,等等。甚至,作者还说要写菜油灯赞,写电灯赞,写菜油灯化的电灯赞。

文章的首段有着重要的提示作用。作者着重写的是电灯的作用:“亏了电灯”,才多读了书,多写了文章;才开拓了视野,做了不少学问。电灯给“我”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好处。然而,正在酣畅地叙述电灯的种种好处,引起读者的共鸣时,文章却突然来了一个巨变,摆出了一个料想不到的局面,那就是“我”不得不重新改用菜油灯了。这一巨变提示读者去想:“我”会怎样对待?心情会怎样?性急的读者说不定先就会替作者懊恼、埋怨起来。

文章着重展示的正是“我”在这情景下的心态,而在展示这一心态过程中,作者所用的表现方法,又显示着他不凡的写作功力。当“我”不得不点起菜油灯时,出乎常人所料,“我”并没有牢骚满腹,也没有怨天尤人,而是用正反相映成趣的两个理由大谈用菜油灯的好处。那首引用的七言诗,写情景、写光亮、写形象,还真显示出菜油灯的诗意呢;在列举电灯的罪恶时,又提到“瞎八干”(法国剧作家莫里哀《吝啬鬼》中主人公Hapargon),宗教圣人圣安东尼,传说中西王母的侍女许飞琼(前面还加上了“摩登”这个现代词语)等古今中外人物。这两个理由旁征博引,说来有理有据。尽管作者明说是在强找理由,但是,读者却在吟读古诗中,欣赏华洋典故之中,折倒在他的强词夺理之下,并且感悟到在那特定环境里,他这样地设喻譬解,真是心胸豁达,幽默风趣。

为了展现自己的心态,作者还用上了类比推理。从生活、文章、风景、天气太单调了不好,推论出“灯光太单调了也是不好的”,从而对某城的“不单调”的电灯作绘影绘声的描写。仔细想想,这样的推论可说不伦不类,这样的描绘也是一种自欺欺人。但是这一出人意表的写法,使读者激发起联想,从而再次感悟到作者是在调侃他所遇上的种种不如意。可见,这不伦不类的推理恰恰是睿智而幽默的风格的显示。

作者不凡的写作功力还表现在他把揶揄的口吻、调侃的语调、讽喻的意味贯穿全文始终,引着读者边读边想,使读者在忍俊不禁之中感受作者的内心,认识作者生活的时代。文章末段在这方面尤为突出,作者在这一段里竭尽调侃之能事,描绘出一幅“乐园”景象:“最妙的是电灯光减小到比不上菜油灯的光度,于是油灯如豆,电灯如香,猫儿双目耿耿如鬼,我暂时做了几十分钟的浮士德。”从这种使人产生如与魔鬼交往的幽明世界中,可以窥见抗日战争时期民众生活窘困到何等程度。结束时的几句话,和前面各段的叙述照应,作者用满含无奈的口吻,概括自己四十多年人生的感受。“这一种快乐,决不是一般俗人所能了解的”这句话,绝非嘲弄他人,而是调侃自己,很有点儿“生不逢时,夫复何言”的感慨,幽默的口吻令读者掩卷深思。

《灯》是一篇经得起反复推敲的好文章,作者对抗日战争那一段严酷的生活,没有表现出金刚怒目式的愤懑,而是在设喻譬解中,在自我慰藉、自我排遣中,在揶揄的口吻、调侃的语调中把国力积弱不振,民众生计窘迫的状况显示无遗。文章看似有趣轻松而其实意味深长,描写中用了不少贴切的比喻,叙述中常穿插着一些典雅的文言,这些都显示了作者渊博的学识和艺术功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