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唐国主·李煜《虞美人》
风回小院庭芜绿,柳眼春相续。凭阑半日独无言,依旧竹声新月似当年。笙歌未散尊罍在,池面冰初解。烛明香暗画楼深,满鬓清霜残雪思难任。
[赏析]
南唐后主词,选者甚多,最为传颂的名作如 《相见欢》、《浪淘沙》 等,几乎人人尽能上口。至于此篇,则在次一等,或选或遗,正在重视与忽视之间。词人的另一首 《虞美人》,即 “春花秋月何时了”,那脍炙流传,更不待言。我觉这一首同调之作,应当比并而观,方为真赏。大家喜诵那一首春花秋月,不过因它引吭高歌,流畅奔放,甚且有痛快淋漓之致,自易为所感染;像本篇这样的,便觉 “逊色”。实则畅达而含蓄自浅,痛快而沉着少欠,渊醇严肃,还让斯文。
风回小院者何风?即 “小楼昨夜”的东风是也,所以风一还归,庭芜转绿。芜者又何? 草类植物也,有时自可包括丛生灌木,要是野生自茂之品,丛丛杂杂,而不可尽辨,故转有荒芜一义。春已归来,原是可喜之辰矣,而心头倍形寂寞,情见乎词,正此之谓。庭草回芳,是一层春光; 柳眼继明,是进一层春光,故曰相续。当此之际,深院自锁芳春,西楼无言独上,凭阑而观,而思·久之,久之。乃觉竹之因风,龙吟细细; 月之破暝,钩色纤纤。这一切一切,俱与当年无异。而有异者在焉!
此所以为异者又究为何物耶?难言,难言。不易言,不肯言,不必言,皆言之难也。故曰无言。无言者,非谓无人共语也。
若自表面而察之,有笙歌侍宴,有尊罍美酒,池塘漾碧,春水乍溶,为欢正多,胡不排遣。然而心境不同,凄然不乐,笙歌杯杓,皆无所为用。夜色已深,回望所在之小楼,一片宝炬流辉,名香蕴馥,而揽镜自照,已是鬓点清霜,头生残雪了,境随年换,心与时迁,·倚阑久久而思者,至此倍难自胜矣。
此词沉痛而味厚,殊耐咀含。学文者细玩之,可以识多途,体深意,而不徒为叫嚣浮华之词所动,则有进于文艺之道。
思,必读 “四 (si)”; 任,必读 “仁 (ren)”。倘昧此理,音乐之美尽坏,责将谁负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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