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园春 垦田东城》 - 元·许衡

2024-05-05 可可诗词网-田园牧歌诗 https://www.kekeshici.com

元·许衡

月下檐西,日出篱东,晓枕睡余。唤老妻忙起,晨餐供具;新炊藜糁,旧腌盐蔬。饱后安排,城边垦㔉,要占苍烟十亩居。闲谈里,把从前荒秽,一旦驱除。

为农换却为儒,任人笑,谋身拙更迂。念老来生业,无他长计;欲期安稳,敢避崎岖。达士声名,贵家骄蹇,此好胸中一点无。欢然处,有膝前儿女,几上诗书。

〔藜糁(san)〕指粗劣的饭菜。藜、草名。初生可食。糁,以米调和的汤。〔盐蔬〕即咸菜。〔(zhu)〕原为大锄,本词用作动词,垦掘意。〔骄蹇〕傲慢、不顺从的意思。

许衡曾仕元为中书左丞,后因阿哈马特擅朝政,遂以病谢归。这首词即写于作者归隐之后,表达了作者志不获伸,安居田园,淡泊利禄的高雅生活情致。

词的开头以通俗朴质的语言,绘就了一幅农家生活的图画。田园生活,远离城市的尘嚣,没有官场的纷争,对作者说来可谓是地偏心也远。“月下西檐,日出篱东。”一弯残月嵌于西天,万道霞红铺满东方。平常语言,却造境优美。客观环境的描绘,浸染着浓郁的感情色彩。不仅交待了所描绘的画面时间,也突出了农村早晨的幽静。把闲适、恬静的心曲通过景物描写婉曲地呈现给读者。一“下”,一“出”,对仗工稳,极富韵律感。“晓枕睡余”,即“睡余晓枕”之倒装,意谓醒后尚未起床。如果说前面暗示躬耕生活的闲适,而本句就把此心情和盘托出。多年的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的官宦生活使他倍感厌倦。“万事岂容忙里做,一安惟自闲中得”(许衡《满江红·书怀》),正是此时作者心态的最好注脚。“唤老妻忙起”数句,则写出夫妻共餐,心怡神悦,饭粗而菜简,意真而情浓,如此融恰的家庭生活,这是作者多年神往心期的,也足以慰籍作者那一颗饱经官场折磨的心。继而作品转入写垦荒劳作之情形。“苍烟十亩”,写荒秽之状,“闲淡里”,抒劳作之情。“五亩桑田,一区茅舍,快与溪山理旧盟”(许衡《沁园春·东馆路中》),这正是作者百周千折所追求的生活境界,与陶渊明的“晨兴理荒秽,荷锄带月归”为同调。词的上阕,以时间为顺序展开了作品的纵向结构,文笔简淡通脱。从生活的实处切入,真实地记叙了垦田前后经历,包含着作者的艺术匠心。作品中的时间、地点、景物都是经过审美主体的过滤,是灵魂与自然一致所产生的结果,并不是随手写来,促而成章。

词的下阕,在前面叙事的基础上抒发自己的主观感受。把坦荡磊落、厌倦仕途生活之情刻露地呈现给读者。换头处,“为农换却为儒,任人笑,谋身拙更迂”。往事不堪回首,务农本业,却弃而为官,然而作者不肯趋时取巧,更变意志,最终“一事无成,险阻备经”(许衡《沁园春·东馆路中》)。在别人看来,可谓“拙”“迂”之甚。杜甫曾有“杜陵有布衣,老大意转拙。许身何一愚,窃比稷与契”之叹息,许衡词句从此幻化而出,贴切地表达了作者的感情。此种感情,掺和了作者刻骨铭心的生活经历,有着作者激动不已的情绪记忆,使我们仿佛看到了一个仕途蹇连,徘徊苦吟的诗人自我形象。在元代前期社会里,干戈摇荡,路途难厄,作为一个正直的汉族知识分子,想有所作为,最终却无所作为,当他一但悟出了生活真谛以后,总认为自己象走入迷途的人,他们对现实社会总是怀着永恒的绝望。最想走也只能走的唯一道路就是躬耕归隐。正如车尔尼雪夫斯基所说的“那些为生活所折磨,厌倦于跟人交往的人,就会以双倍的力量眷念着自然。”“念老来生业,无他长计,欲期安稳,敢避崎岖。”“生业”,谋生之业。“长计”,长远的打算。软弱书生、不但无谋官之机巧,也无谋生之长策,要想安闲度日,免于生活之累,也只有乐天安命,自足不辱,躬耕田园,任情适意罢了。达士的声名,富家的骄横,都不是作者羡慕之事,他所追求的是“绝荣辱,无是非,忘世亦忘机”(元·赵善庆《叶梧儿·隐居》)的生活。“膝前儿女,架上诗书”,正是这一生活境界的具体化。词的下阕,不借物象,直抒胸臆,字里行间跳跃着诗人的主体律动。把主观内心视象完全呈现给读者、读来真切、感人。

《西轩客谈》说:“许鲁斋仕元世祖朝,以哈麻短毁汉法,不得行其学,为求归田。”道出了作者追求田园闲适生活的社会原因。在元代汉人和南人的地位十分卑微,中央各部院中,南人、汉人只能任副职、并随时可能招致不测之祸。正是这样严酷的社会现实沉淀于作者的心灵,使他的磊落不平之气,愤世嫉俗之情,变成了对田园隐舍生活的想往,但从中也可透视出中世纪野蛮统治给知识分子带来的精神创伤。

本词写了三个层次的感情境界。上片写的是实境。躬耕生活,非常清苦。但言词恳切,让读者从客观叙事中看到词人对于生活表象的审美态度和理解。换头后几句写的是情境、官场险恶,谋身艰难,不务虚名,不矜权势。处处涌动着作者感情的波澜。结尾处写的是格境。戏儿膝前,吟咏情性,不与世俗合流,映照出诗人高尚人格,表现出高洁的精神境界。三个意境层次层层深入、脉脉相通,使词作浑然一体,给人以美的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