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次野梅
皮日休
茑拂萝捎一树梅,玉妃无侣独裴回。
好临王母瑶池发,合傍萧家粉水开。
共月已为迷眼伴,与春先作断肠媒。
不堪便向多情道,万片霜华雨损来。
梅花最宜在阳光充足、通风良好的地方生长,且颇耐瘠薄,相当耐旱,因此它能够在自然的环境中,在无人料理的情况下仍然长势良好。诗人在外行走时,就偶尔见到这样的一树梅花,触发了他一番思绪和联翩的浮想,写下了这首动人的诗篇。
这生长在野外的梅花,虽然无主却并不孤独寂寞。它有攀援于其上的蔓生草本花卉茑萝与之相伴,而玉妃,这些栽种在庭院中的花,就象闭锁在深宫禁苑里的皇妃一样,因无伴侣独自徘徊。首句一个“拂”字,增强了动感,不禁使人联想到梅和茑萝的缠绵状。首联两句,将野梅有伴,玉妃无侣的情状轻轻托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茑萝从一开始就与野梅形影相吊,神气合一,作为所吟咏的对象。
颔联、颈联四句,诗人借助想象来描写梅与茑萝的优美生长环境。它们临西王母的居所瑶池而生长,傍着艾蒿的家,那鲜洁而有异于常的粉水而开,在朦胧的月下相依而偎,又极度地思念春的到来而先行报春,它们早晚相随,已结成生死与共的伴侣了。写到这里,诗人本还可顺接其意进一步抒发这种情满意得的胸怀,但人的情感活动是非常复杂的,在尾联中,诗人一反前面颇带自信的感情基调,而突转为略带惆怅的无可奈何之情。此时的作者所咏之物似乎已变成一对缱绻多情的人儿,诗人怎忍心将那要被万片霜雨袭击,终将香消玉损的结局告诉他们呢!读到这里,我们才幡然有所领悟,作者在前面着力渲染野梅与茑萝情意缠绵地自生自长在瑶台仙境,是作为后面意旨的铺垫,它们的得以生存是有赖于大自然的暂时庇护和恩赐,却总是逃脱不掉被无情的霜雨摧毁的必然命运,从而揭示出了物的生生灭灭是不可避免的这一自然法则。生活在唐末动乱年代的皮日休,虽然一直主张补弊时政,积极入世,但已明显预感到唐帝国前途暗淡,大势已去,无可挽回,因此不得不发出这一“无可奈何花落去”的叹惋之声。
这首诗律对工整,不以工细镂刻为能事,用反复渲染的委婉笔法,借咏物托意,将所咏对象融入多样的情景与联想中。终篇宕出远意,言虽尽而意无穷,透露出了末世的悲哀。从这首诗中也可窥见诗人对统治阶级感到失望而投身于起义队伍的思想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