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日休

        谁绣连延满户陈,暂应遮得陆郎贫。
        红芳掩敛将迷蝶,翠蔓飘飖欲挂人。
        低拂地时如堕马,高临墙处似窥邻。
        祇应是董双成戏,剪得神霞寸寸新。

        皮日休是我国古代参加农民起义、并在起义军中任职多年的唯一的一位重要作家。象他奇特的经历一样,他的咏物诗也清新隽永,富于特色。在这首咏物诗中,他从不同角度,用多种手法,生动地描绘出蔷薇的色彩与形态,流露出作者对自然景物与生活的热爱。
        首联当是诗人伫足远看:“谁绣连延满户陈,暂应遮得陆郎贫。”谁家种植了这样美丽而众多的蔷薇,将满院装饰得焕然一新、琳琅满目? 即使是陆郎家室,这时也看不出丝毫贫穷困窘。“连延”即连续状,此处“连延”指锦绣连绵的屏障,形容众多的蔷薇有如锦绣屏障在庭院前后左右四周陈设,令人目不暇接。“陆郎”,《佩文韵府》指为三国时吴郡人陆绩。《词源》称他博学多识,孙权辟为奏曹椽,官至郁林太守。尝作《浑天图》,著有《陆氏易解》。《三国志·吴志》记载:绩年六岁于九江见袁术,术出橘,绩怀三枚去,拜辞堕地。术谓曰:“陆郎作宾客而怀橘乎?”绩跪答曰:“欲归遗母。”故陆绩以孝著闻。首联以陆绩典故显示蔷薇那秀美而富于装饰性的功能。“绣”字的比喻义与“遮”字的夸张义都表现了蔷薇那装饰美的特征。这既是远写,也是概括性地描写。它为下面的具体描写拉开了序幕。
        “红芳掩敛将迷蝶,翠蔓飘飖欲挂人。”颔联意谓红光灿烂的蔷薇花朵欲开还闭,艳丽清新的花瓣和芬芳四溢的花蕊,能使蝴蝶迷恋陶醉、乐而忘返。那青翠修长的枝蔓努力向前伸展,在微风中摇曳晃荡,如同热情的主人在挽留客人伫足观赏,情深意切。此联写出了蔷薇的色、味、形。“迷”字充分展示出色彩新丽、香味芬芳的魅力。“挂”字照应“飘飖”,不仅描画出其枝蔓窈窕修长,还突出了枝蔓上嫩刺弯弯的特征。因此,“挂”字既是实写,又是拟人。“挂”字再经“欲”字修饰之后,更使蔷薇形态逼真,似乎富有人情神韵。对于蔷薇的颜色、香味与茎刺唐代诗人储光曦在《蔷薇歌》中写道:“高处红须欲就手,低边绿刺已牵衣。”“连袂踏歌从此去,风吹香气逐人归。”周邦彦在《六丑》词中写谢后蔷薇:“长条故惹行客,似牵衣待话,别情无极。”诗人们都以“牵”和“挂”字来赋予蔷薇以动人的思想情感,可谓异曲同工,妙笔生花。
        颈联里诗人继续对蔷薇作细致描画:“低拂地时如堕马,高临墙处似窥邻。”此联也是首句“连延满户陈”的具体内容,将蔷薇贴地蔓延比作堕马扑尘,将攀登墙头的蔷薇比作窥探邻户之人。蔷薇蔓生,枝条蔓延极长,若植于园林之中或庭院一隅,使之攀墙而上,或沿架上展,或结条成屏,或铺地自蔓,均极婉丽有致。枝条蔓延可谓蔷薇一大形体特征。颈联用“堕”、“窥”二字描画蔷薇登墙与扑地之态,形象生动,维妙维肖,神形兼备。
        “祇应是董双成戏,剪得神霞寸寸新。”尾联中用了仙女董双成之典故。《汉武内传》记载:王母命侍女董双成吹云和之笙。《项斯送宫人入道诗》曰:“愿随仙女董双成,王母前头结伴行。”可见董双成是位聪明伶俐的仙女。诗人以夸张之笔写道,这蔷薇花应该是仙女董双成剪下的片片云霞,才能这么鲜艳夺目,绚丽多彩。尾联中董双成典故的运用,唤起读者的联想,将仙女灵巧的双手’天空美丽的彩霞和蔷薇花丛联成一片。于是,蔷薇那俊貌丽姿跃然纸上,令人心旷神怡。尾联在内容上也充实和照应了首联。
        这首诗首联是远看写意之笔,只写了蔷薇花的面积与规模;中间二联是工笔细描,其形态与神韵,均各得其妙;尾联再将云霞比喻,概括总收,给人以赏心悦目之感。更兼从高(临墙)、低(拂地)不同的位置,色(红、翠)、香(芳)、形(堕、窥)、神(欲挂人)不同的角度,对花冠、蔓茎、绿刺不同的部位,运用了比喻、夸张、典故、想象、对偶、设问、拟人等手法来精心描写。因而,此诗具有强烈的艺术魅力。无怪乎清朝乾隆皇帝在读过诗人作品之后称赞其作“炼意清新选字奇”。“新”、“奇”二字既概括了诗人的诗文风格,也点出了此诗之艺术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