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浦莲 荷花
黄载
瑶妃香透袜冷。伫立青铜镜。玉骨清无汗,亭亭碧波千顷。云水摇扇影。炎天永。一国清凉境。晚妆靓。微酣不语,风流幽恨谁省? 沙鸥少事,看到睡鸳双醒。兰棹歌遥隔浦应。催瞑。藕丝萦断归艇。
在咏莲词中,南宋黄载的《隔浦莲·荷花》是一首构思奇妙的精品。它以浓艳疏懒的美人形态比喻荷花丽姿。表现出词人安闲宁静的情怀,笔致极为精巧。
词的上片,词人是以仰视的角度观望荷塘,描写莲花富丽华美的风姿。“瑶妃香透袜冷”起句突兀,“义兼比兴,即花即人。”成为上下两片互相烘托映衬的铺垫。
“瑶妃”其人,似为虚构。古代传说中有“瑶姬”(即巫山神女),而无“瑶妃”。总而言之,是个贵艳双绝的仙姬。词人把瑶妃拟作莲花,她风采高雅,香气习习,清爽益透。“袜冷”,即从脚下面升起的一股冷气。曹植《洛神赋》中有“凌波微步,罗袜生尘”之句,罗袜也是指脚下之意。这样一位美人,久久端立在“青铜镜”前,象在梳妆打扮,又象对镜顾盼自赏。把美人与铜镜联系在一起,增添了她 娜的神态。从而喻指莲花和湖面的关系。词人又用“玉骨清无许”一句,揭示荷花内在气质的美。“玉骨”,往往用来指美女玉洁冰清的品质,“无汗”更显露出她香质从容,亭亭玉立在广阔的碧波之上。喻指莲花洁净剔透,一尘不染,宛如仙子凌波。接着,再以“云水摇扇影”写出扇子形的荷叶,在云水浮荡的湖面上随风摇动,于是,使荷花静态的美转化为动态的美,并以绿叶的动衬托红花的静,在色彩上也形成强烈的反差效应。莲花俨然被词人的笔活画出来。
以美人喻花的笔法,这在古典诗词中并不少见。《隔浦莲》的作者,先从整体写到局部,从外在的形体写到内在气质,由静态的美写到动态的美,并用大环境作为参照,把莲花的花、叶、形、色、香、清熔铸一炉,进而达到花境与人情的统一。于是,产生尽管“炎天”(炎热夏日)长久,由于有她的存在,“一国”里也变成“清凉”世界的赞叹,词的意境被升华了。
下片,以“晚妆靓”一句领出意韵,“靓”即美。这里指荷花在晚阳投射下,显得更加光艳照人。象个饮酒“微酣”的俏妇,静卧“不语”。看到这里,词人再附异想,把美人的风流与莲花的风流连接在一起。于是用“幽恨谁省?”赋予她人的情感。这浓妆疏懒的美人感到了孤寂的苦恼。又以“沙鸥”作为旁衬,而看到双眠的鸳鸯刚刚醒来,便更加衬托出美人的“风流幽恨”之深、之切、之绵长。在这里既写出荷塘泱泱水泽、沙鸥少来、鸳鸯常顾的实意,又提炼了词人浓重的情思。词人的赏荷之情,爱莲之心已经不可抑节。仅写“沙鸥”、“睡鸳”无论如何都不能尽兴了。便催动“兰棹”(木兰船橹),听船家远远地“隔浦”(水滨)应唱渔歌。让人也出场,同莲花挥洒亲情。使荷塘之上,不仅有天、有水、有夕阳、有莲、还有舟船和歌声。恰与莲花的“微酣不语”形成照应和衬托。“兰棹”歌声,有如情郎乘暮而归,又释化了莲花的“风流幽恨”。想到此处,谁个不动情?那个不痴心?为此,快催日落,那连绵藕丝缠绕船头,不正是要留住“归舟”吗?其实,并非是荷莲要留住词人,而是词人赏荷情笃,己经留连忘返。一句移情,便把作者爱莲之心透示纸底。词结束了,然而,词后面的韵味,仿佛还在生发、弥漫……
沈祥龙《论词随笔》中写道:“咏物之作,在借物以寓性情。”因此,咏物诗词往往和感怀相关。这首小词也不例外。我们不清楚词的作者黄载的生平经历,但从《隔浦莲·荷花》词意中可以看出,词人似乎通过怜花惜玉之笔,在排泄“炎天”的“幽恨”。南宋后期,政治腐败,人际纷杂,难免会使士大夫们沉沦花色之趣,以摆脱人世苦闷,这是这首词里不可取之处。然而,就词的艺术特色来说,还是颇有欣赏价值的。王夫之说:“以乐景写哀,以哀景写乐,一倍增其哀乐。”这首词以“炎天永”写“清凉境”,以离愁写乐景,从而得到的清凉美景倍增的效果。宛转达意,使词境更加含蓄有味。词中“兰棹歌遥隔浦应。催瞑。藕丝萦断归艇。”借想象情人从远路驾船归来,便想绾住归船,更可以说极尽委婉之致,写出了“心思之曲”。从而使词之底蕴慢慢挥发出来,使人心花意叠印合为一,创设出和煦恬静的艺术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