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花
石延年
移萱树之背,丹霞间缥色。
我有忧民心,对君忘不得。
在中国古典诗歌里,为了增大作品的涵量,“用典”几乎成了必不可少的手法,但具体情况又略有不同,可以正用,可以反用,可以大事小用,也可以小事大用,视作品的需要而定。比如苏轼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对李白的《把酒问月》诗是正用,王维的《山居秋暝》“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对于《楚辞 ·招隐士》“王孙兮归来,山中兮不可以久留”则是反用,如此等等。再比如李贺的《浩歌》:“王母桃花千遍红,彭祖巫咸几回死”,作者并没有否定王母桃、彭祖、巫咸等所表示的时间长久,而只是将其置于更大更长的时间范围里,它们自然也就由大变小,由长变短了,因此取得了一种反讽的效果。石延年的这首《萱花》诗也是善于用典的一类。
这首诗只有四句,从构思上看,它自然是源自《诗经·卫风·伯兮》一诗,是用典,但同时也是翻新。
诗的前两句写种萱,写萱的姿色。“移萱树之背”即《伯兮》“言树之背”的翻版,“树”为动词,“背”,阴,北,北堂,将萱草种在北堂。“丹霞”比萱草的花,“缥色”,青白色,指萱草的茎叶。“间”读去声,意为间杂、映衬。这是直接对萱花的描写。
诗的后两句是议论,也是全诗的中心和主旨之所在。它仍是受了《伯兮》一诗的启发,但在写法上却有反正和大小之别。同《伯兮》相比,石延年诗有两点不同:一是《伯兮》对萱草可以忘忧的说法采取肯定态度,是正用,所以说“焉得蘐草,言树之背。”而石诗却说“对君忘不得”,采取了否定的态度,则是反用,意思是说即便是面对能忘忧的萱草也忘不了;二是《伯兮》中的“忧”只是思妇对征夫的思念,是“一己之私”,而石诗却是家国之忧,其气度胸襟自不可同日而语,这正是二诗不同处。
正因为作者如此花样翻新,所以才使这首小诗有了耐人咀嚼的余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