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龟蒙

        还是延年一种材,即将瑶朵冒霜开。
        不如红艳临歌扇,欲伴黄英入酒杯。
        陶令接䍠堪岸著, 梁王高屋好攲来。
        月中若有闲田地,为劝嫦娥作意裁。

        幽雅的庭院里,一丛茂盛的白菊花就要开放了。遗憾的是知心朋友却不能前来共赏,那么就寄上一首菊花诗与之分享快乐吧。这里的“知己”,指龟蒙的好友皮日休。
        “还是延年一种材,即将瑶朵冒霜开。”首联二句破题,点明将要吟咏的是晚秋开放的白菊。“延年”,菊之别名。《神农本草经》:“菊有筋菊,有白菊,黄菊;菊花一名节花,一名传公,一名延年,一名白花,一名日精,一名更生(又云阴威),一名朱赢,一名女花。”“延年”,取其能延年益寿之意。应劭《风俗通》:“南阳郦县有甘谷,水甘美,云其山上有大菊,水从山上流下,得其滋液,谷中有三十余家,不复穿井,悉饮此水。上寿百二三十,中百余,下七八十者,名大夭。菊花轻身益气,令人坚强故也。”“瑶朵”谓白菊,“冒霜”言白菊开于晚秋霜降之时。周处《风土记》说菊“生依水边,其华煌煌,霜降之时,唯此草盛茂。”
        延年益寿、凌霜晚开于百花萧杀之秋,白菊长处不止于斯。颔颈两联,诗人的笔锋再由外入内,盛赞白菊品格:它虽不象被绘入歌扇的娇艳桃花,随佳人美女轻歌曼舞,但却能和黄菊一起为韵士高人佐酒助兴。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陶渊明曾把菊花高高地插满头中,戴着白沙高屋帽的萧洒梁王也把菊花当作佳肴。“红艳”指桃花,因其艳丽异常,红如滴血,历来为人咏叹。宋晏几道词《遮鸪天》有句:“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影风”是描写男女缠绵情意的绝唱。清孔尚任《桃花扇传奇》写杨龙友用李香君之血画桃花于扇上,以示对爱情的忠贞不渝,这种血泪之花更是催人泪下。浓艳、热烈、奔放是桃花特征,而清奇、高雅、脱俗却是白菊长处。杜牧在《九日齐山登高》诗里云:“尘世难逢开口笑,菊花须插满头归。”登高簪菊已成唐代时尚。至于食菊之习,可上溯至战国。《离骚》有“夕餐秋菊之落英”的雅句。魏钟会《菊花赋》:“掇以纤手,承以轻巾,揉以玉英,纳以朱唇,服之者长生,食之者通神。”菊花已被当成长生不老、成仙得道之灵药。这四句诗从“不如红艳”入笔,先抑而后扬,引读者赏白菊之霜姿,簪白菊之瑶朵,食白菊之甘味,颂白菊之高节。娓娓道来,未至卒读,已使人油然而生怜爱白菊之情,并自然得出白菊不似红艳却胜似红艳的结论。
        白菊有如此众多长处,不由人不爱它,不由人不种它。但是且慢! 白菊不是随处可生、任人攀折的杨柳,它以其高洁之身,自有生长的地方:“月中若有闲田地,为劝嫦娥作意裁。”尾联二句如百尺竿头,把白菊脱尘出世的品格再升高一层。只有月里嫦娥才配栽种它,那么世俗之人就不要心存妄想了。这就在清高和凡俗之间陡然立起一道高不可逾的屏障,在赞美白菊的同时也再现了作者本人自守高风亮节的孤傲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