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诸子登岘山》 - 唐·孟浩然
[唐]孟浩然
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
江山留胜迹,我辈复登临。
水落鱼梁浅,天寒梦泽深。
羊公碑尚在,读罢泪沾襟。
古代文人往往会在怀才不遇、失意苦闷时吊古伤今,发抒感慨,唐朝的孟浩然即是如此。这首诗,写诗人登临岘山(一称岘首山),看到西晋名将羊祜的碑还昭目于世,不禁伤怀起来,想到四百年前的羊祜能名垂千秋,而自己仍为一“布衣”,无所作为,死后亦会落个湮没无闻,只得对天长叹。
羊祜,镇守荆襄时,常登岘山饮酒咏诗,曾对同游人说:“自有宇宙,便有此山。由来贤达胜士,登此远望,如我与卿者多矣,皆湮灭无闻,使人伤悲。如百岁后有知,魂魄犹应登此也。”及祜卒,襄阳百姓因其政绩赫赫,敬之若神,便建碑立庙,见者堕泪,杜预因名为“堕泪碑”。诗人联系起自己的身世,与之相比,觉得霄壤有别,自然就望碑流涕了。
首联“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是说世间人事兴衰不断变化,物换星移形成了古今,道明了一个平凡的真理,颇具哲理性。昨天的现实,是今天的历史,而今天的现实,又是正在走向明天的历史,时光的流逝就这样于“往来”中永无休止。有的人虽然作古了,却为后代记着,有的人尽管健在,但只是徒具形骸,“百岁后”将被遗忘。要得荣古显今,那就要干出一番事业,张扬声名,否则平平凡凡,虚度了一生。诗人正是有感于此,才作了如此哲理的思考,隐藏着深沉的“伤悲”。他终生隐沦未仕曾漫游于吴越,后赴长安谋官不得,归故乡终老,因此心情抑郁,为功名无望而怨怼。实际上,这里的两句哲理诗,凝聚着他切身的体验。
次联“江山留胜迹,我辈复登临”,是说江山留有各种名胜古迹,后辈之人又可来到这些地方观览。前一句承“古”字,后一句承“今”字,笔端挟有伤感,可以说是首联两句诗哲理的情化。往古的功成名遂者与江山同在,当今的自己“恨无知音赏”(《夏日南亭怀辛大》),命运不达,只怕无有声名留后,这就是他登临岘山的心境。
三联“水落鱼梁浅,天寒梦泽深”,是说水落之后,渔梁洲才显露出来,天寒更令人感到云梦泽的深远,这是一片冷寂的景象,而他的心事像呈露水面的渔梁洲似地清晰,又如无际的云梦泽般地浩瀚,表明他对仕途并不淡泊,所以也就不矫饰真情。这无疑是他“往来成古今”哲理认识的外泄。昼夜交替,寒暑更迭,岁月在不停地流失,而自己政治上不得意,以隐居来获得心灵上的暂时慰藉,又有谁知道他的心事呢!他瞻古瞩今,倒不因本人环境的闲适而自赏其孤芳幽独,更不由此自恃有超乎尘俗的高情逸致。诗人作此诗时,正值寒冬,牵情触绪,思之悠远,出语凄苦,也就不足为怪了。
末联“羊公碑尚在,读罢泪沾襟”,是说羊公碑至今屹立在岘山,读完碑文不觉泪湿衣襟,这是诗人作首联“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两句哲理诗的思想基础与感情基础。“尚”,包含着复杂的内容,羊祜生死共荣,名贯古今,而自己呢,不堪言说,怎得不潸然泪下!
“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成了千古名句,闪耀着哲理的光辉,耐人细嚼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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