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说征南没¹，那堪故吏闻。能持苏武节，不受马超勋。国破无家信²，天秋有雁群。同荣不同辱，今日负将军。

鲁公授命，唐人无诗，何慕义者寥寥也，读此可以知人。

【校记】

1.闻说，《全唐诗》一作“传道”。

2.家，《全唐诗》一作“人”。

【注释】

[颜尚书]　颜真卿。《旧唐书》卷一二八《颜真卿传》：“颜真卿，字清臣，琅邪临沂人也。五代祖之推，北齐黄门侍郎。真卿少勤学业，有词藻，尤工书。开元中，举进士登甲科，事亲以孝闻，四命为监察御史……杨国忠怒其不附己，出为平原太守。安禄山逆节颇著，真卿以霖雨为托，修城浚池，阴料丁壮，储廪实，乃阳会文士，泛舟外池，饮酒赋诗。或谗于禄山，禄山亦密侦之，以为书生不足虑也。无几，禄山果反，河朔尽陷，独平原城守具备。”“会李希烈陷汝州，(卢)杞乃奏曰：‘颜真卿四方所信，使谕之，可不劳师旅。’上从之，朝廷失色。李勉闻之，以为失一元老，贻朝廷羞，乃密表请留，又遣逆于路，不及。初见希烈，欲宣诏旨，希烈养子千余人露刃争前，廹真卿，将食其肉，诸将丛绕慢骂，举刃以拟之，真卿不动。希烈遽以身蔽之，而麾其众，众退，乃揖真卿就馆舍，因逼为章表，令雪己愿罢兵马。”“兴元元年八月三日，乃使阉奴与景臻等杀真卿。”又，同书卷一二《德宗纪》：建中四年正月，“甲午，遣颜真卿宣慰李希烈军。”贞元元年正月，“癸丑，始闻太子太师鲁郡王颜真卿为希烈所害，追赠司徒，废朝五日，谥曰文忠。”

[征南]　此处指颜真卿。《后汉书》卷一七《岑彭传》：“建武二年……秋，彭破杏，降许邯，迁征南大将军。”又，《晋书》卷三四《羊祜传》：“咸宁初，除征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得专辟召。”又，同卷《杜预传》：“时帝密有灭吴之计，而朝议多违，唯预、羊祜、张华与帝意合。祜病，举预自代，因以本官假节行平东将军，领征南军司。及祜卒，拜镇南大将军、都督荆州诸军事。”“帝甚嗟悼，追赠征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唐诗中多用征南将军喻指节镇。颜真卿乾元二年(759)六月到上元元年(760)正月，为浙西节度使，故称征南。

[故吏]　《唐才子传·戎昱》：“初事颜平原，尝佐其征南幕，亦累荐之。”

[苏武节]　《汉书》卷五四《苏建传》附《苏武传》：“乃徙武北海无人处，使牧羝，羝乳，乃得归。”“武既至海上，廪食不至，掘野鼠去草实而食之。杖汉节特羊，卧起操持，节旄尽其所能落。”颜师古注：“羝，牡羊也。羝不当产乳，故设此言，示绝其事。”此处以苏武节为喻，谓太子少师颜真卿奉诏晓谕叛镇李希烈，坚守气节。

[马超勋]　《三国志·蜀书·马超传》：“马超，字孟起，右扶风茂陵人也……超不得入，进退狼狈，乃奔汉中依张鲁，鲁不足与计事，内怀於邑。闻先主围刘璋于成都，密书请降。先主遣人迎超，超将兵径到城下，城中震怖，璋即稽首。以超为平西将军，督临沮，因为前都亭侯。先主为汉中王，拜超为左将军，假节。章武元年，迁骠骑将军，领凉州牧，进封斄乡侯。”此处“不受马超勋”，喻指颜真卿不受叛镇李希烈的诱降。

[同荣]　言戎昱自身愧疚，曾为属吏，同享荣华却不能与颜真卿共同面对叛敌。

【评论】

《沧浪诗话·诗评》：戎昱在盛唐为最下，已滥觞晚唐矣。戎昱之诗有绝似晚唐者。

《吴礼部诗话》引时天彝《唐百家诗选》：戎昱稍为后辈，多军旅离别之思，造语益巧，用意益浅矣。

《唐才子传·戎昱》：昱诗在盛唐格气稍劣，中间有绝似晚作。然风流绮丽，不亏政化，当时赏音，喧传翰苑，固不诬矣。

徐献忠《唐诗品》：戎使君诗锐情古作，力洗时波，当时作者类以质木自胜，君独远扬风力，近郁天藻，词既流美，复协声调。《苦哉行》、《泾州出师》等作，铿然金石之奏，虽越石感乱、明远戍边，何以过之!后之论者，多采列新声而忽古意，混称于建中以后作者，不几听乐而卧诸鸿濛者乎!

《升庵诗话·劣唐诗》：学诗者动辄言唐诗，便以为好，不思唐人有极恶劣者，如薛逢、戎昱，乃盛唐之晚唐。

《诗镜总论》：叙事议论，绝非诗所需，以叙事则伤体，议论则费词也。然总贵不烦而至，如《棠棣》不废议论，《公刘》不无叙事。如后人以文体行之，则非也。戎昱“社稷依明主，安危托妇人”，“过因谗后重，恩合死前酬”，此亦议论之佳者矣。

《诗薮内编·近体上·五言》：沧浪谓戎昱滥觞晚唐，亦未然，戴叔伦尤甚。

《唐音癸签·谈丛二》：大历才子及接开、宝诸公相倡和者，未可缕指，钱起、司空曙之于王维，戎昱之于杜甫，其尤著者。

《载酒园诗话又编·戎昱》：戎有《苦哉行》，写暴兵之虐其工。如“去年狂胡来，惧死翻生全。今秋官军至，岂意遭戈鋋”，真为酸鼻。升庵不满于戎，余观其集，惟《赠岑郎中》“天下无人鉴诗唏，不寻诗伯重寻谁”，真鄙陋耳。好诗尚多，即如升庵所称《霁雪》诗，亦甚佳。又《过商山作》：“雨暗商山过客稀，路旁孤店闭柴扉。卸鞍良久茅檐下，待得主人樵采归。”深肖山僻之景。又《古意》曰：“女伴朝来说，知君欲弃捐。懒梳明镜下，羞到画堂前。有泪沾脂粉，无情理管弦。不知将巧笑，更遣向谁怜?”宛然如见伍举辞荆，廉颇去赵，真使逋臣羁客，闻之泣下。《采莲曲》曰：“虽听采莲曲，讵识采莲心?漾楫爱花远，回船愁浪深。烟生极浦色，日落半江阴。同侣怜波静，看妆堕玉簪。”此诗殊有波明妆靓之致。又有《江柳》诗“人看几重恨，鸟入一枝低”，可谓写照。

《石洲诗话》卷二：戎昱诗亦卑弱，《沧浪诗话》谓“昱在盛唐为最下，已滥觞晚唐”，是也。然戎昱赴卫伯玉之辟，当是大历初年。其为刺史，乃在建中时。应入中唐，不应入盛唐。

《三唐诗品》卷二附十三家：其源出于邱希范、庾子山。茜骨清言，达情婉至。律绝清新，自是中唐本色。而天然韵骨，含态生姿，大历之常词，乃晚唐之极思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