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联]康斯坦丁·斯坦尼斯拉夫斯基

要好好地认清落在我们手中的东西的价值，使我们不至于去痛哭流涕，就像小孩因为弄坏了宝贵的玩具而啼哭那样。

【演讲词】

正好在十年前的这个时候，我同费·彼·柯米萨尔日夫斯基和现已去世的亚·菲·费多托夫，为莫斯科艺术文学协会的建立和开幕的准备工作而奔忙。

因此，我们的新事业、艺术大众剧院开幕的日子，就跟艺术文学协会的十周年纪念日巧合了。这是献给我们受庆贺的协会的礼物，它应当和音乐协会平分这礼物。

有人说，艺术文学协会用自己十年的劳动博得了观众某种程度的喜爱。如果是这样，我们可以回忆一下，克服观众对它的冷漠态度的，是共同的、齐心协力的、步调一致的工作。

就让这个座右铭，像父亲的遗嘱那样，成为今天这个新生儿生活中的指导思想吧。

我们大家的使命就是作它的教导员。对我来说，这是一个期待已久的天国的婴儿。

我们这样长久地期待它，并不是为了物质利益；我们为自己祈求它是为了光明，为了美化我们这平淡的生活。要好好地认清落在我们手中的东西的价值，使我们不至于去痛哭流涕，就像小孩因为弄坏了宝贵的玩具而啼哭那样。如果我们不是用干净的双手来从事这事业，我们就会玷污它，使它庸俗化，而我们就会分散到俄国的四面八方——一些人回到那平淡的日常生活工作中去，另一些人为谋生而在外省肮脏的半剧院半游艺场里亵渎艺术。请不要忘记，我们分散的时候是浑身污浊，活该受到嘲笑，因为我们所致力的事业不是具有普通私人的性质，而是具有社会的性质。

不要忘记，我们要努力去照亮贫苦阶级的黑暗的生活，使他们在那笼罩他们的黑暗中得到幸福的、美感的片刻。我们力求创建第一座合理的合乎道德要求的大众剧院，而且我们要为这个崇高的目标奉献自己的一生。

可要小心，不要揉弄这美丽的小花朵，否则它会枯萎，花瓣会从上面完全掉落。

婴儿的天性是纯洁的。周围环境使人间缺陷在他身上生根。保护他避免这些缺陷吧，那么你们将看到，这个比我们更理想的、会使我们自己纯洁的生命将在我们中间成长起来。

为了这样的目的，把我们微不足道的恩怨留在家里吧，让我们在这里聚在一起，为了共同的事业，而不是为了琐碎的争执和蝇头小利。一定要丢掉我们俄国人的缺点，向德国人借鉴他们在事业方面的正派作风，向法国人借鉴他们的毅力和对一切新事物的向往。希望引导我们的是这句座右铭：“共同的步调、一致的工作”，那么，请相信我，对于我们大家：

这天一定会降临眼前，

那时从这由我们建筑的

光辉灿烂的大理石圣殿

高处传出神圣的钟声，

悬在我们头上的乌云黑幕被撕成碎片，

珍珠和钻石为我们

向大地撒遍。
 

【鉴赏】

1898年，35岁的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已是一个有名望的导演和演员，但他对当时俄罗斯戏剧界的种种现象很不满意。诸如，多数剧院管理人员缺乏业务知识；一心追求票房收入；迎合有钱阶层；漠视剧本质量；官僚习气严重；管理不善；演员素质不高、纪律松弛，缺乏敬业精神和艺术才能；舞台设备陈旧简陋等等。

面对这种种情况，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决定筹建自己的面向大众的剧院，以实践自己的戏剧理论思想。关于组建艺术大众剧院的初衷，他后来写道：“我们的计划是富有革命性的。我们反对陈旧的表演方法，反对做戏，反对虚伪的悲哀，反对背诵台词，反对过火的表演，反对演出与布景设计的恶劣传统，反对破坏集体的‘明星’制度和低劣的剧目水平。”要实现这些计划，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认为关键是培养演员的“舞台道德”，因此在剧院成立之前，他和丹钦科制定了详细的“道德准则”，从“没有小角色，只有小演员”到“迟到、懒惰、任性、歇斯底里、对于角色的茫然无知，一件事需要三番五次的重说，这一切都是非常有害的，必须加以根绝”。如此等等。

在这篇演讲中，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则是用形象化的语言阐述他的戏剧理想和他对剧院演职人员的要求。他表示建立艺术大众剧院“并不是为了物质利益”，而是“为了光明，为了美化我们这平淡的生活”。他把新生的剧院比拟成“天国的婴儿”，劝说大家不要玷污其赤子之心；他又把它描述为“美丽的小花朵”，告诫人们不要揉弄它，“否则它会枯萎”。为了这样的目的，就应当抛弃“微不足道的恩怨”、“琐碎的争执和蝇头小利”，进行共同的、齐心协力的、步调一致的工作。

与我们前引的种种准则相比，显然这些诗意的语言更能引起人们对剧院美好未来的憧憬和向往。它是行动的纲领、工作的宗旨，却又无时不在用形象说话。把抽象、刻板的理想、准则化为优美、隽永的哲理诗，正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这篇演讲的魅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