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

2024-09-05 可可诗词网-小说名篇 https://www.kekeshici.com

        

兰斯顿·休斯 (徐序 译)


        七点整,一辆大型小轿车在布克·蒂·华盛顿旅馆前面停了下来,一个穿制服的白人司机从汽车里走了出来,向大门走去,打算向服务台询问有没有一位名叫沃尔顿·布朗的黑人教授住在这里。其实这位教授正坐在门厅里,他围着一条白色围巾,正准备扣套在礼服外面的黑色大衣扣子。
        司机一进来,教授就迎过去。“是钱得勒先生的汽车吗?”他带点踌躇地问道。
        “对,先生,”白人司机对这位穿得很整齐的身材矮小的黑人说,“您是沃尔顿·布朗博士吗?”
        “我就是。”教授微笑地稍稍欠身说。
        司机给布朗博士打开了临街的大门,然后跑向汽车,把汽车的门也打开。汽车很大,里面的灯和外面长长的黑色踏脚板上的灯一下子都亮了。教授跨进车内,坐在软垫和厚厚的毛毯之间,车内还摆设有盛着鲜花的刻花玻璃花瓶。司机非常恭敬地迅速地将一块皮毯围在教授的膝盖上,关上车门,自己走进玻璃隔板前面的座位上,轿车就发着轻声开走了。在那家廉价旅馆的门厅内,几个黑人惊奇地注视了这事的全部经过。
        “大人物!”有人说。
        当汽车经过时在街角处有两三个脸色发灰的黑人小孩在车轮前面跑着穿过马路。这些孩子粗劣的衣服和皮包骨的小腿被汽车的前灯照得很显眼。司机放慢了汽车速度好让他们过去。然后汽车转过弯来,驶过长长的一条黑人街。马路两旁排列着当铺,啤酒店,猪蹄摊,廉价电影院,女理发室以及这个地区贫穷的黑人光顾的别的一些草率建成的商店。坐在轿车里的教授——沃尔顿·布朗博士——对于在他这次为了他的大学的利益在中西部大城市作旅行讲学的途中,所有黑人区的大街总是呈现同样的低劣的、讨厌的景象,总是充满猪蹄摊、当铺、啤酒店,感到很遗憾。
        教授移开了目光,不再去看这种又贫穷又邋遢的典型黑人大街的不愉快的情景。他转过去看玻璃前面那位穿制服的司机的白色颈项。穿着礼服的教授,由于围着白色围巾,脸色显得更黑了。他坐在皮毯下面感到温暖,很舒服,但在这南方的边界上,坐在一辆奢华的轿车里,由一个白人司机驾驶着通过城市的街道,又使他感到有一点儿不安全。
        “可是,”他想,“这是有钱的拉尔夫·皮·钱得勒先生的汽车,谅必不会有什么坏事落在我的头上。钱得勒一家在中西部和南方都很有势力。他们是美国巨富之一。在慈善事业方面,他们规模大,计划周详,而且广为宣传,没有人能胜过他们。在黑人教育方面,他们也是很有势力的,只要黑人教育仍然停留在黑人范围之内,而不卷入争取种族平等待遇运动,他们就肯支持。这也就是今晚他们邀我去见他们的原因。”
        眼下钱得勒家对这位教授教课的那所黑人小学院很感兴趣。他们想使这所学院成为一所美国重要的黑人学院。特别引起他们注意的是教授的社会学系。他们在考虑捐赠一个研究教授席位给那个系,并愿为此物色一个有才能的人。一位博士和学者,一个有声望的人,例如这位教授。教授的著作《偏见的社会学》一书(那是梯·沃尔顿·布朗博士很谨严的观点保守的研究成果)最近已引起了钱得勒基金委员会的注意。他们的一个慈善事业的代表在访问学院时已经同教授就他的书和观点进行了相当详细的交谈。这个代表对布朗博士非常满意,因为布朗博士的观点几乎在每一点上都与那个白人自己的看法一致。
        “一个很好的人,一个明智的、可靠的青年黑人”。这是那个旅行代表向委员会汇报时所作的评语。
        因此现在这位大人物本人——拉尔夫·皮·钱得勒——和他的夫人听到博士正在城里一个黑人教堂讲演的消息,就邀请他到这个靠近南方边界的城市里他们的住宅来吃晚饭。他们派了汽车到布克·蒂·华盛顿黑人旅馆来接他。那家旅馆热水经常是冰冷的,梳妆台的抽屉总是拉不开的,教授穿礼服时冻得直哆嗦。
        现在他坐在这辆又宽大又暖和的轿车里,在美丽的林荫大道上迅速地前进,黑人贫民区已经远远地落在他们后面了。教授感到很高兴,原来他很苦恼,因为白人司机是把他从一家廉价的旅馆里接出来的。可是,在那个时候,美国城市里没有一家白人旅馆会让黑人住下,不论那黑人的文化修养多高。玛丽安·安德森就没能在那儿找到象样的旅馆房间,这是在她表演的那天,黑人报纸登载出来的消息。
        教授叹了口气,望着汽车外边宽广的草地和好看的住宅,这些住宅都沿着有充足光线的宽阔大街两旁排列着,里面住的都是白人。过了一会儿,汽车转进一条时髦人物居住的郊区道路,那儿再也看不见有什么房屋了,只见一些吊着常春藤的围墙,修得很整齐的灌木,还有黄杨木等,这些都表明了,这儿不仅仅有住宅而且还有庞大的庄园。不久,汽车很快地开进了铺了路面的车道,经过门房,穿过充满了喷泉的树木的园林,开到了一座象旅馆一样大的私人住宅。一盏挂在高大门廊上的巨大吊灯,发射出柔和的光线,直照在轿车镀有铬合金的黑色车身上。白人司机跳下车来,恭恭敬敬地为黑人教授把车门打开。一个英国籍男管家在门口迎接教授,替他拿大衣、帽子和围巾。然后由男管家领着教授走进一间大客厅,客厅里有两男一女正站在壁炉旁边闲谈。
        教授显得有点踌躇,因为他不知道他们谁是谁。这时钱得勒先生和他的夫人走上前来,给他们自己作了介绍,并一一同他握了手。他们又介绍了另一位将和他们一起进晚餐的客人,他是本地市立大学的布尔威克博士——布朗博士知道这所大学过去是不招收黑人学生的。
        “很高兴认识您,”布尔威克博士说。“我也是社会学家。”
        “我曾经听人说起过您。”布朗博士很有礼貌地说。
        男管家送来一大银壶雪利酒。他们都坐下来,白人们开始有礼貌地谈了起来,他们问起布朗博士有关他巡回讲学的情况,问他讲学时是否碰到合适的听众,他们大部分是黑人还是混合的,他的学院是否引起人们注意,是否有很多人捐钱。
        后来布尔威克博士开始问起他的那本书——《偏见的社会学》,问他材料从什么地方来的,他曾在什么人的指导下学习过,他认为黑人问题是否能有解决的一天。
        布朗博士亲切的说,“我们是在前进。”这句话他是经常说的,虽然他老是感到自己是在说谎。
        “是的,”布尔威克博士说,“确实如此。呃,我们市立大学正在进行一些很好的让不同种族交往的试验。我曾有过几个黑人牧师和中学教师参观过我的课。我发觉他们都是一些很聪明的人。”
        布朗博士不由自主地说,“可是您的大学没有黑人学生,对吗?”
        “对,”布尔威克博士说,“太糟糕了!这也就是我们这儿的一个难题。没有一所为黑人办的大学——虽然这儿的人口将近有百分之四十是黑人。我们中间有些人曾认为为了了解黑人,应该为黑人创办一所单独的初级大学,但是政治家们反对这个,理由是没有钱。而我们又不能把他们当作本校学生收下。这个在目前是不可能的,太不幸了。”
        “但是您有没有想过,布朗博士,”钱得勒夫人这时插进来说,她腕上带着钻石镯子,说话时总是带着微笑,“您有没有想过您的人在他们自己的学校会更快乐些?是不是分开两处,不混合在一起,这对两个种族都要更好呢?”
        布朗博士不由自主地回答道:“这要看情况,钱得勒夫人。我就没法在我们自己的任何学校里获得学位。”
        “确实,确实,”钱得勒先生说,“高深的学术研究,当然,是无法进行的。但是,等你们黑人有了发展——我们希望他们将来有所发展,我们委员会计划帮助他们发展——那时候他们的系将由象您自己这样的人来主持,您就用不着再说‘要看情况’了。”
        “您说得很对,”布朗博士圆滑地答应着,他开始明白过来,考虑到他在这间屋子里的任务,“您说得很对,”布朗博士说,想到他们会捐赠一个社会学的讲座,他自己将成为讲座的第一任教授,也许每年可以收入一万元,他可以进行社会调查,可以出版一些书。“您说得很对,”布朗博士圆滑地对拉尔夫·皮·钱得勒说。但是他的脑子里忘不了他刚才坐车经过的黑人区大街,满街的肮脏、悲惨景象,还有那热水总是冰冷的只住黑人的旅馆,那个他讲课的黑人教堂,那些比白人学校总是少设备,缺经费的受岐视的黑人学校;还有南方的两种司法,黑人总是受审,而白人总是法官和陪审团,以及所有其它隔离黑人、岐视黑人的待遇——从来就没有对黑人有过平等的待遇!但是布朗博士却说,“您说得很对,钱得勒先生。”因为,归根到底,钱得勒先生能出钱!
        因此他开始热切地在这暖和的客厅里向钱得勒夫妇谈到需要有更大更好的黑人学院,更多对于黑人生活的调查,以及很好地发展他自己学院里的社会关系。
        “饭已经好了。”男管家说。
        他们站起来,走进餐厅,餐桌上摆着鲜花和蜡烛,白色餐巾,银制餐具。布朗博士的座位是在女主人的右方,他们轻松地边喝汤边交谈。上肉菜时他们又严肃地谈起社会学来。
        “美国黑人决不应该受共产主义的欺骗,”当男管家上豌豆时布尔威克博士非常坚决地说。
        “黑人不会的,”布朗博士同意地说。“我向您保证,我们黑人领导人是完全反对这个的。”他注视着钱得勒夫妇,欠了欠身。“所有的好人都反对这个。”
        “美国为黑人做的事太多了,”钱得勒先生说,“黑人不会忘恩负义到要去毁灭美国。”
        布朗博士又欠身又鞠躬。
        ”您的《偏见的社会学》,”布尔威克博士说,“在结束处有一段话是我非常赞成的。您极其动人地要求回到美国所赖以生存的基督教道德标准和朴素的公正概念上去。”
        “是的,”布朗博士说,一面不住地点着他的黑脑袋,一面心想有了一年一万元的收入,夏天他可以把他的一家带到南美洲去,在那儿他们就可以有三个月的时间不当黑人。“是的,布尔威克博士,”他点着头。“我同您一样坚信,如果两个种族的最优秀成分,在基督教团契下联合起来,我们就能够解决我们的这个问题了。”
        “那可多美啊,”钱得勒夫人说。
        “而且也是实事求是的,”她的丈夫说。“现在我们再谈谈您的学院——大学吧,我相信您称它为大学。要使它成为第一流的大学,您需要的是……?
        “我们需要……”布朗博士说起来了,他是在替他的学院的行政当局说话,替他所在的南方地区的黑人学生说话,也替他自己说话。他曾是一个穿着破旧衣服的青年,上了一所程度比北方中学还要低的黑人学院,因此在他进白人大学以前不得不在波士顿再念二年书,而为了获得哲学博士头衔,他不得不每天晚上在车站当搬运工,后来又当了七年的旅馆茶房,而得了学位之后,他在北方找不到职业,不得不回到南方干他现在的工作。但是眼前来了黄金机会,这工作可能变成一年一万元的职位,他可以进行调查,收集数据,别的学者可以根据这些数据写成博士论文,而他本人可以有足够的钱,至少能带领他的一家到南美洲去旅行,在那里他们就可以不当黑人了。“我们需要,钱得勒先生……。”
        布朗博士的小学院所需要的东西在钱得勒夫妇的眼里都算不了一回事。布朗博士这种明智的、稳健的提出要求的方式使钱得勒夫妇的慈善心肠大为高兴,钱得勒先生和布尔威克博士俩都认为与其在他们城里创办一所黑人初级大学,不如理直气壮地劝告当地黑人学生去南方上那所很好的小型学院,在那儿他们会有象布朗博士这样的一个他们本族的学者当他们的教授。
        唱过了咖啡,他们在客厅里谈论着有关即将来临的戏剧季节。钱得勒夫人讲她是如何喜爱黑人歌手,说话时不住地微笑着。
        在适当的时候教授起身要走了。汽车叫来了,他与布尔威克博士和钱得勒夫妇一一握手。这些白人对布朗博士感到满意。从他们脸上的表情看得出这一点。在他过去当茶房的日子里,每当他为满桌白人送上嫩牛排,并且服务很周到的时候,他在他们的脸上看到过同样的表情。
        “请告诉你们学院的院长,不久他将听到我们这里的消息。”钱得勒夫妇说。“我们不久可能派人去跟他谈谈有关他的扩展方案。”于是他们就鞠躬送别。
        汽车迅速地开回城里,布朗博士坐在皮毯下软垫上,他想的是如何由于乖乖地跟着岐视黑人教育的调子跳了一阵舞,他能收入一万元,这样他就可能带着全家去南美洲过夏天,在那儿他们就不用感到自己的黑人了。

        
        一提到讽刺,人们总不免把它和夸张手法,漫画色彩、脸谱艺术、喜剧效果联系起来。这种联系当然不错,这方面的艺术精品也很多。无论是读骑士小说读得走火入魔的堂吉诃德先生,还是把全城搅得不亦乐乎的假钦差大臣,都在世界文学上占有不朽的位置。但是,读着兰斯顿·休斯的《教授》,我们却欣赏到了完全属于另一种类型的讽刺艺术。这里没有大事渲染的夸张,也没有变形勾勒的漫画,没有反差强烈的脸谱,更没有令人捧腹的喜剧效果。然而,它又实实在在地是讽刺,是一种平中寓奇、严肃中藏讥诮的、深刻得又冷峻又沉重的讽刺。
        这种独特的讽刺风格,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作者嘲讽的特定对象决定的。主人公沃尔顿·布朗是个黑人。和那些难得温饱的黑人兄弟不同的,是他有幸接受了高等教育,在一所黑人小学院里担任教授。作为那个时代新起的黑人中产阶级的一员,他表现出较严重的利己主义,具有一种独特的矛盾性格:他既贪恋已经获得和将要获得的、比同肤色大多数人要优越的社会地位和物质生活享受,又不断地为自己在这个国家受到的不公平待遇而气恼和痛苦;他那么渴望着彻底清除一切形式的种族岐视,对穷苦黑人的可怕处境怀有真诚的同情,同时又对斗争的前景信心不足,耽心会碰坏自己的小窠。他容易轻信,也容易动摇;容易投机,也容易妥协,还容易对白人资产阶级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讽刺在这种难以自拔的自相矛盾中痛苦徘徊的性格,当然不需要也不应当采取无情挞伐和辛辣讽刺的方法。作者没有把布朗教授的羞耻挂到烈日下苦晒,而只是用语调平缓的白描记叙了一个缺乏高潮的寻常故事。语言平实无华,写法明快简洁。作者无意在字里行间涂饰强烈的外露的感情色彩,而仅仅依靠冷静叙述的客观生活本身,去揭示主人公心潭底层最本原的动机和最隐秘的情感,从而使这篇讽刺小说获得了独特的魅力。
        白描确实立了大功。小说开篇,布朗教授在一家廉价旅馆的门厅里等待白人富翁钱得勒先生的汽车来接他。“司机一进来,教授就迎过去。‘是钱得勒先生的汽车吗?’他带点踌躇地问道。”行动快捷,折射着一种迫不及待主动趋迎的软性心态,语言犹豫,又表现出一种没有把握的胆怯,一种由肤色形成的距离和经验铸就的谨慎所不可或缺的防护性的自尊。成功的白描讲究“不写须眉而须眉毕现”。看似轻描淡写,却通过人物一“迎”一“问”的简单勾勒,透视出主人公翩翩风度遮掩着的整个灵魂。这种既简省又含蓄,既直观形象又内蕴丰富的了不起的白描手法,贵在“以形写神”。用它来讽刺,便有了一种冷峭严峻的味道。后来,在餐桌上,布朗教授向白人们信誓旦旦的时候,“他注视着钱得勒夫妇,欠了欠身”。用来表白心迹的目光比起用来表示谦恭的动作更具讽刺的力度,奥妙也在于此。人们常说“寓庄于谐”,这里却是“寓谐于庄”。白描易“平”,而以形写神的白描却能平中见奇。
        心理描写也颇具特色。作者没有采用长篇独白的手法来铺叙人物内心世界的种种冲突,而是采取了层次感很强的、对白与独白交替进行并互为推进的独特方式,将主人公在光线柔和的餐桌上充满投机色彩的彬彬有礼的声音,和在内心深处另一种浸透屈辱泪水的痛苦呐喊,以及小心翼翼盘算利益得失的紧张喘息,都极为自然地编织起来,谱成一支充满矛盾冲突的旋律。这支表里变奏、明暗交幻、强音与弱音包孕着各自相反含义的心曲的成功描写,不仅通过鲜明的对比有力地讽刺了主人公的自私、虚伪和软弱,而且让读者在冷冷的轻蔑中又分明感受到一种热辣辣、滚烫烫的沉重。不仅如此,它还因为把主人公复杂多变充满矛盾冲突的心理流程作为情节结构的重要依据,而大大扩展了时间空间的跨度,丰富了小说的内涵,甚至使本来缺少波澜和高潮的故事也显得富于变化了。
        内蕴丰厚的多样化的对比,是这篇讽刺小说的又一特色。布朗教授对白人的谦恭,和白人对他的尊敬,是形同而实异的“同中比。”“又贫穷又邋遢的黑人大街”,和白人那边“宽广的草地和好看的住宅”,不仅在物质形态上形成了反差强烈的鲜明的对比,而且以这种对比为一方,进一步与布朗教授的妥协性格和钱得勒先生的“慈善家”的身份,形成具有强烈讽刺意义的揭露性对比,这是“比上比”。布朗教授充满矛盾冲突的心理活动固然饱含着对比,而他的“社会学家”的名衔,和他在这个社会所处的可怜地位,以及他赖以知名的专著《偏见的社会学》中那个又响亮又尖锐的修饰语,和他在白人们种族偏见的攻势面前偏离本心的种种表现,则构成一组复杂的“比中比”了。最耐人寻味也最令人心酸的,是布朗教授幻想以妥协换取“三个月不当黑人”的幸福憧憬,和他为此而付出的良心和道德的沉重代价,以及三个月后等待着他的更加难堪的屈辱生活的对比。作者把这组三角结构的“连环因果比”留待读者去尽情想象,使这篇讽刺小说更具令人难忘的悠久的艺术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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