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然《待山月》

2019-05-13 可可诗词网-历代诗词绝句赏析 https://www.kekeshici.com

皎然

夜夜忆故人,长教山月待。

今宵故人至,山月知何在?

论者有评本诗云:“平时寂寞怀人,乐有山月为伴;今夜故人已至,几忘山月之有无。欣喜之情,跃然纸上。”此论本诗写故人来欣喜无已之情诚是,然串释颇多可商处。关键在于未细玩诗题“待山月”字。若如上解,则诗与题互不相关;而所谓“山月为伴”,则诗中更无此意。

诗之妙处在本写待友之情,却招入山月为中介,而由待字生发,转转相生以极其意。前二句云,夜夜思念故人,寂寞无聊赖,连山月皎洁也无心赏玩,遂长使山月空待我。后二句云,今宵故人来至,心境豁然开朗,欣喜之余,想起赏月,然而山月已不知何在。于是作诗志之,以“待山月”之东升。从“待山月”之题,尚可推知,作诗时,并非月已西沉,天将拂晓;而是山月尚未东升之时。不然,亦不必待之。由此更可知,诗人待友之始是当月初三明月初生魄后;而友人至日,已当是下旬后半,唯此期,明月于后半夜方可见之。待友弥久,一旦见到欣喜之情,方如此不可阻遏。

诗之构思甚巧,然巧得自然,并非故弄机巧。僧家常以明月为观照对象,深山独处,借与澄净之明月对晤,以发明心地。佛典屡见不鲜,此不必远征,即由皎然他作便可证之。如“东风吹杉梧,幽月到石壁。此中一悟心,可与千载敌”(《苕溪草堂》);“真性在方丈,寂寥无四邻。秋天月色正,清衣道心真”(《秋宵书事寄吴凭处士》);“花空知性了,月尽知心证。永夜出禅吟,清猿自相应”(《送清凉上人》)等均是。可知待月之想,的确是生活之实有。唯其连如此亲密之山月都无心相对,方更见思友之切,而末句之“山月知何处”,欣喜之中更有谐趣,诗僧似乎在对久被冷落的山月致歉,故非得执著地待山月升起以稍补前愆,这谐趣,这执著,不又更呈现出诗僧此时童心一般的欣喜么?

皎然《诗式》论艺术构思有云:“取境之时须至难至险,始见奇句,成篇之后,观其气貌,有似等闲。”(《取境》节);又以“真于情性,尚于作用,不顾辞彩,而风流自然”为诗作之极诣。本诗正体现了这种奇与正,自然与巧思相统一的诗学观念。这些与其以禅家的妙趣为诗歌之内涵,共同构成了皎然以及大历、贞元间吴中诗人的创作倾向,而与北方大历十才子同中见异。读者有兴趣不妨再取其《访陆鸿渐不遇》、《渡前溪》;顾况《临平湖杂诗》、张志和《渔父歌》等仔细涵咏,当不难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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