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厢记

2019-05-24 可可诗词网-古代剧曲鉴赏 https://www.kekeshici.com

        【正宫·端正好】 不念《法华经》,不礼《梁皇忏》,颩了僧伽帽,袒下我这偏衫。杀人心逗起英雄胆,两只手将乌龙尾钢椽攥。
        【滚绣球】 非是我贪,不是我敢,知他怎生唤做打参,大踏步直杀出虎窟龙潭。非是我搀,不是我揽,这些时吃菜馒头委实口淡,五千人也不索炙煿煎爁。腔子里热血权消渴,肺腑内生心且解馋,有甚腌臜!
        【叨叨令】 浮沙羹、宽片粉添些杂糁,酸黄齑、烂豆腐休调啖,万余斤黑面从教暗,我将这五千人做一顿馒头馅。是必休误了也么哥! 休误了也么哥! 包残余肉把青盐蘸。
        (洁云) 张秀才着你寄书去蒲关,你敢去么?(惠唱)
        【倘秀才】你那里问小僧敢去也那不敢,我这里启大师用咱也不用咱。
        你道是飞虎将声名播斗南; 那厮能淫欲,会贪婪,诚何以堪!(末云) 你是出家人,却怎不看经礼忏,只厮打为何?(惠唱)
        【滚绣球】 我经文也不会谈,逃禅也懒去参; 戒刀头近新来钢蘸,铁棒上无半星儿土渍尘缄。别的都僧不僧、俗不俗,女不女,男不男,则会斋得饱也只向那僧房中胡渰,那里怕焚烧了兜率也似伽蓝。则为那善文能武人千里,凭着这济困扶危书一缄,有勇无惭。
        (末云) 他倘不放你过去如何?(惠云) 他不放我呵,你放心!
        【白鹤子】 着几个小沙弥把幢幡宝盖擎,壮行者将杆棒镬叉担。你排阵脚将众僧安,我撞钉子把贼兵来探。
        【二】 远的破开步将铁棒颩,近的顺着手把戒刀钐; 有小的提起来将脚尘��, 有大的扳下来把髑髅勘。
        【一】 瞅一瞅古都都翻了海波,滉一滉厮琅琅震动山岩; 脚踏得赤力力地轴摇,手扳得忽剌剌天关撼。
        【耍孩儿】 我从来驳驳劣劣,世不曾忑忑忐忐,打熬成不厌天生敢。我从来斩钉截铁常居一,不似恁惹草拈花没掂三。劣性子人皆惨,舍着命提刀仗剑,更怕甚勒马停骖。
        【二】 我从来欺硬怕软,吃苦不甘,你休只因亲事胡扑掩。若是杜将军不把干戈退,张解元干将风月担,我将不志诚的言词赚。倘或纰缪,倒大羞惭。
        (惠云)将书来,你等回音者。
        【收尾】 您与我助威风擂几声鼓,仗佛力呐一声喊。绣旗下遥见英雄咱,我教那半万贼兵吓破胆。


        惠明在 《西厢记》 中是独特的。他在剧中出现的时间虽然很少,但他独具的性格和他在剧中的关键作用,都使观众无法忘记他。“惠明下书” 后来成为一个精采的折子戏,在许多剧种的舞台上,长久地表现着它的魅力。
        在孙飞虎兵围普救寺的时候,张生修书给白马将军杜确,请他带兵来解围。在选择下书人的时候,普救寺长老法本想起了惠明。他向张生介绍惠明,说是“俺这里有一个徒弟,唤作惠明,只是要吃酒厮打。若使央他去,定不肯去,须将言语激着他,他便去。” 在长老的眼里,这是个不守戒律、喜欢厮打、吃 “激” 不吃“央” 的和尚。从 【端正好】 开始,便是惠明的自我描述: 不念经、不礼忏,不喜欢那顶僧伽帽,也不喜欢那件僧衣,只喜欢手中的武器——乌龙尾钢椽。这件武器不是一般人常用的刀,也不是空灵的剑,而是很粗的、头上裹了钢的棍,它的粗犷、浑厚恰好与惠明的性格相一致。
        法本的介绍,是对惠明性格的社会评价,而惠明的自我描述,则是对自己个性的一种张扬。
        【滚绣球】、【叨叨令】、【倘秀才】、【滚绣球】 四支曲子,是惠明对世俗僧人生活的否定。对惠明来说,除了不会念经、不会参禅之外,吃素斋也是他感到苦恼的事。“浮沙羹、宽片粉添些杂糁,酸黄齑、烂豆腐休调啖,万余斤黑面从教暗”、“这些时吃菜馒头委实口淡”,非常形象地描绘出素斋的单一和寡淡,这样的食品,对那些“僧不僧、俗不俗,女不女、男不男,则会斋得饱也只向那僧房中胡渰” 的人性发生了变异的和尚来说,自然是适宜的,但对于有勇气、敢担待,腔子里热血沸腾的男子汉惠明来说,当然是难以忍受的。这五支曲子不仅使读者了解了惠明的性格和他的与众不同,而且也交代了 “惠明下书” 这一情节能够实现的依据。
        【白鹤子】 以下的六支曲,是惠明的排兵布阵: 他让长老带领众僧假作与孙飞虎会战,吸引孙飞虎的注意力,自己则冒险闯出重围。凭着他“从来驳驳劣劣” 的爆烈脾性,“世不曾忑忑忐忐”、“欺硬怕软” 的天生的勇猛,他在两军阵前的出现将是惊天动地的,“瞅一瞅古都都翻了海波,滉一滉厮琅琅震动山岩; 脚踏得赤力力地轴摇,手扳得忽剌剌天关撼。” 这样一员猛将,谁能阻拦得住?
        舞台上的惠明突破重围,是靠侧面描写完成的,并没有表现正面的厮杀。这种表现方法,不仅节省了舞台上不必要的军事场面,而且惠明一人的载歌载舞也很具有吸引力。
        惠明这个人物,是从 《西厢记诸宫调》 中的法聪演化而成的。在 《西厢记诸宫调》 中,法聪的形象已相当丰满: 他是个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的武僧,出身于“陕右蕃部” ——武士之家,父母双亡后出家为僧。他既有 “遇今之乱,安忍坐视”的仁者之心,又有 “上为教门,下为僧众” 的侠义肝胆,“不会看经,不会礼忏,不清不净,只有天来大胆” 描出了他的叛逆形状,“自受了佛家戒,手中铁棒,经年不磨被尘暗。腰间戒刀,是旧时斩虎诛龙剑,一从杀害的众生厌,挂于壁上,久不曾拈”,道出了他久蓄胸中的生气并不曾寂灭。大难当头之际,他振臂一呼,带领着三百僧众,杀入了孙飞虎的六千贼兵。一场厮杀后,法聪冲出战阵,将张生的书信,送到了白马将军的帐前。
        这个佛门的叛逆对张珙一直是鼎力相助的,他曾经为张生筹措聘金,帮他完成和莺莺的定婚手续; 郑恒得胜后,他曾真心地劝张生 “学士何娶不可?无以一妇人为念”; 看看张珙不能得到解脱,他几乎要手持戒刀去杀了夫人和郑恒; 最后在崔、张二人要双双上吊的时候,又是他想出了私奔投奔杜太守的主意。
        在 《西厢记诸宫调》 中,法聪和红娘是同一类型的人物,到后来的 《西厢记》中,法聪演化成 “惠明”,他的性格和在故事中的作用趋向单一化,除了去 “下书”之外,他的其他作用都归并到了红娘身上,这也许是王实甫在再创作时,对人物和情节的又一次调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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