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船长，我的船长哟!》

惠特曼

啊，船长，我的船长哟! 我们可怕的航程已经终了，

我们的船渡过了每一个难关，我们追求的锦标已经得到，

港口就在前面，我已听见钟声，听见了人们的欢呼，

千万只眼睛在望着我们的船，它坚定威严而勇敢;只是，啊，心哟! 心哟! 心哟!

啊! 鲜红的血滴，

就在那甲板上，我的船长躺下了，

他已浑身冰凉，停止了呼吸。



啊，船长，我的船长哟! 起来听听这钟声，

起来吧，——旌旗正为你招展，——号角为你长鸣，

为你，人们准备了无数的花束和花环，——

为你，人群挤满了海岸，

为你，这晃动着的群众在欢呼，转动着他们殷切的脸面;

这里，船长，亲爱的父亲哟!

让你的头枕着我的手臂吧!

在甲板上，这真是一场梦——

你已经浑身冰凉，停止了呼吸。



我的船长不回答我的话，他的嘴唇惨白而僵硬，

我的父亲，不感觉到我的手臂，他已没有脉搏，也没有了生命，

我们的船已经安全地下锚了，它的航程已经终了，

从可怕的旅程归来，这胜利的船，目的已经达到;

啊，欢呼吧，海岸，鸣响吧，钟声!

只是我以悲痛的步履，

漫步在甲板上，那里我的船长躺着，

他已浑身冰凉，停止了呼吸。

(楚图南 译)

【赏析】 这首诗是惠特曼怀着极其沉痛的心情为悼念林肯总统遇刺身亡而作的作品。林肯是美国第十六届总统，出身贫苦，认为所有人生而平等，同情蓄奴制黑暗统治下的南方各州的黑奴，主张逐步废除蓄奴制度。他当选总统后，美国面临着一场分裂的危机，南方各州相继宣布脱离北方联邦，南北战争爆发。在形势逼迫下，林肯终于顺应北方民心，采取革命措施，颁布《宅地法》和《解放黑奴宣言》，得到了广大人民的拥护和支持，保证了战争的最后胜利。可是，正当人民在欢庆胜利的时候，林肯却中了阴险的奴隶主从暗中射来的子弹，倒在血泊中，停止了呼吸。

林肯总统为解放黑奴，为反对美国分裂，为争取民主、自由、平等而作出的贡献，赢得了诗人惠特曼的无限崇敬。他把林肯比作驾驶美国这艘巨轮的船长，并亲切而尊敬地称他为“亲爱的父亲”。正是这位伟大的船长驾驶着航船渡过了一个又一个难关： 战争中，北方联邦军一再失利，南方联盟的军队直逼首都华盛顿，北方处于危急之中，林肯采取果断措施，终于反败为胜，迫使南方投降，并把黑奴从蓄奴制统治下解放出来。现在，经历了这可怕的航程之后，这艘巨大的轮船终于要靠岸了。惠特曼将继续实现民主理想的希望寄托在这位伟大的船长身上，广大人民群众欢呼着，同时也期待着，期待着这位船长将船驶向更美好的港口。但是，船长倒下了，“他已浑身冰凉，停止了呼吸”。他甚至未能听一听胜利的钟声，看一看人们胜利的喜悦。人们手中的花束和花环是为他准备的，人们殷切的脸面在为他转动，诗人失声呼唤船长起来，但是船长已没有任何知觉。不过，诗人并没有绝望，因为航船的“目的已经达到”，海岸值得为此而欢呼，钟声值得为此而鸣响，只是这一切都应该归功于那位船长。这样，诗人在最后流露出来的不仅是悲痛，而且是感激、怀念、崇敬之情。

惠特曼一贯提倡“自由体”诗歌，但是这首诗的形式却别具一格，既自由，又有相当工整匀称的排列。诗歌由三个诗节组成，每节八行，前四行采用长句式，便于进行描绘和陈述，后四行为短句式，在形式上大胆创新，使内容与形式达到了和谐的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