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酒》
饮酒
(其十四)
故人赏我趣,挈壶相与至。
班荆坐松下,数斟已复醉。
父老杂乱言,觞酌失行次。
不觉知有我,安知物为贵。
悠悠迷所留,酒中有深味。
陶渊明日夕酣饮,皆得其乐。一人独酌,可啸傲于东轩之下;与田父共饮,也可表明归居田园之志。本篇原列《饮酒》第十四首,写与友人对饮,其乐乃是另一种境界。
“故人赏我趣,挈壶相与至。班荆坐松下,数斟已复醉”,起首四句,情趣盎然,写饮酒的兴致极高,因此很快就醉了。故人既然“赏我趣”,也必定“同我趣”,所以能提壶携酒而至。二人志趣相投,自然其乐无比;既不用讲排场,也不用讲客气,草草把荆棘杂草收拾铺列在松树下,就坐在那儿对饮起来。 “班”,铺列; “荆”,荆棘杂草; “数斟”,表示时间不长。由于喝得投机,喝得痛快,因此数斟即醉。二人之间融洽欢快的气氛溢于字里行间。
“父老”以下四句写二人醉后情态,显出二人同中有异。 “父老杂乱言,觞酌失行次”是故人醉态:嘴里胡言乱语,不知在说些什么;行为失去控制,进酒时也不知倒在哪里。大约故人年长于作者,故以“父老”相称; “觞酌”,指进酒劝饮。 “不觉知有我,安知物为贵”,这是作者醉后达到的境界:既不知有“我”的存在,也不知有“物”的珍贵。情境合一,物我两忘,正是诗人的追求所在。这是一种哲理性的体悟。这一体悟是只有“不慕荣利”、托旨田园的陶渊明才能得到。因此,他与故人的饮酒之乐也就有所不同了。
但是,诗人毕竟是在现实世界之中,毕竟不能完全忘却世态。如果他能真正“物我两忘”,或许用不着饮酒了;他终日酣饮,正是为了追求“物我两忘”。饮酒诗的旨趣正在于此。 “悠悠迷所留,酒中有深味”,结句的含义也在于此。悠悠世路, 茫茫迷途, 哪里是“我”的归宿?足见在现实中没有诗人的去处,只有到酒中去体会它的“深味”了。这“深味”是什么呢?作者没有说而读者自可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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