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格类·气冲斗牛的宋词赏析

【依据】文文山驿中与友人言别，赋百字令，气冲斗牛，无一毫委靡之色。(《历代词话》 卷八)

【词例】

百 字 令

驿中言别友人

文天祥

水天空阔，恨东风不借，世间英物。蜀鸟吴花残照里，忍见荒城颓壁。铜雀春情，金人秋泪，此恨凭谁雪。堂堂剑气，斗牛空认奇杰。那信江海余生，南行万里，送扁舟齐发。正为鸥盟留醉眼，细看涛生云灭。睨柱吞赢，回旗走懿，千古冲冠发。伴人无寐，秦淮应是孤月。

【解析】文天祥是南宋末年著名的民族英雄和爱国诗人，他的作品充满反对侵略、树立民族气节的思想感情，他的诗词贯注着堂堂正气、慷慨激情。这首百字令(大江东去)虽抒写与友人告别的情怀，却没有多少缠绵的离愁，倒有一种凛然正气和悲慨之情，读完之后，确实给人一种“壮士拂剑，浩然弥哀”的感受。

词的上阕，先用“水天空阔”来描写江山的壮阔多娇，但壮丽的山河却遭受异族侵略者铁蹄的蹂躏，我志在收复被占领的河山，奈天时不利。“恨东风不借世间英物”，用三国时期周瑜凭借东风，在冬至时节用火攻破曹兵的故事。唐人杜牧《赤壁》诗曰：“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这里是说虽有当年周郎的英雄气慨，但却没有 “东风”相助。把南宋的衰亡归之于天时不利，反映了作者思想的局限性。“蜀鸟吴花残照里，忍见荒城颓壁。”“蜀鸟吴花”泛指江南和西蜀景物，这些鸟语花香的胜地现在也将变为荒城颓壁，这是通过寓情于景的手法来抒发对蒙古统治者烧杀掳掠的痛恨之情。“忍见”二字，表示了词作者要遏止侵略者锋芒的决心。“铜雀春情”用三国时期曹操在邺郡建造铜雀台故事，建安十五年春，曹操曾在台上大会文武百官，文士赋诗，武将比武。在文天祥时代这里早已沦入异族统治者手中。“金人秋泪”，“金人”即铜铸仙人，汉武帝迷信神仙长生之说，曾于长安建章宫造神明台，上铸铜仙人以掌托铜盘盛露，取露和玉屑，饮以求仙。魏明帝景初元年，曾命人从长安拆移铜人等物，欲安置在邺宫前殿，传说拆移时铜人下泪。唐诗人李贺写 “金铜仙人辞汉歌”，有 “空将汉月出宫门，忆君清泪如铅水”句子，“铜人”尚且对汉武帝有留恋之情，况文武百官乎?文天祥用此典故表现自己决不能坐视异族统治者占据中原，摧残民族文化，所以才发出 “此恨凭谁雪”的呐喊。“堂堂剑气，斗牛空认奇杰”，写自己空有兴兵复国之志，才能难以施展，只有慨叹而已。

下阕才接触到与朋友相别之意，也只有“那信江海余生，南行万里，送扁舟齐发”一句。词作者将告别友人，乘一叶扁舟南行万里，去实现兴兵复国的夙愿。“臣心一片磁针石，不指南方誓不休”，他从真州南下，一路艰险丛生，几乎死难数十次，他却毫无畏惧。“正为鸥盟留醉眼，细看涛生云灭”是写江上实景，但也暗喻社会环境，喻南宋王朝风雨飘摇，动荡不宁。“睨柱吞嬴”用战国时期蔺相如完璧归赵典故，蔺相如见秦王没有以城换璧的诚意，便抱璧睨柱，欲与璧同归于尽，气势欲吞秦嬴。“回旗走懿”用“死诸葛吓走生仲达”故事，诸葛亮临终前嘱咐部下，在司马懿追来时将一个载有他的雕像的车子推出，果然，司马懿见孔明未死，以为中计，狼狈逃窜。文天祥十分钦佩诸葛亮那种以身殉职的精神，他在《指南录后序》 中说：“生无以救国难，死犹为厉鬼以击贼，义也。”“誓不与贼俱生，所谓鞠躬尽力，死而后已，亦义也。”所以这里借蔺相如、诸葛孔明的故事来表现自己的耿耿丹心。“伴人无寐，秦淮应是孤月”。又归结到送别的题旨上。为什么“无寐呢?是因为忧虑国事，即便是孤身，也将要奋斗，决不向异族侵略者屈服。但从“秦淮应是孤月”也透露出词作者的孤独感，他并没有得到苟且偷安的南宋统治阶级的支持，只有空怀报国之志而悲慨。

纵观整首词，不见多少离情别绪，却有一种凄婉激烈的爱国情感，这种情感是通过借古喻今、赋词明志的手法抒发出来的。虽然是壮志难酬，英雄揾泪，但也让人感到正气冲斗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