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欧阳修

采桑子·天容水色西湖好

天容水色西湖好，云物俱鲜。鸥鹭闲眠，应惯寻常听管弦。风清月白偏宜夜，一片琼田。谁羡骖鸾，人在舟中便是仙。

鉴赏

这是写月白风清之夜，泛舟湖中，令人有飘飘欲仙的感受。词的首句是：“天容水色西湖好”，“天容”指天空中的光景。“水色”这里指湖水中绮丽的倒影。这句是说：天光云影，岸边物态在那清澈的湖中展现。多美好的景象！这是总的概括的写法。那么，如何见得这倒影是“好”的呢？下一句就说明了：“云物俱鲜。”就是说，这些水中的云天、景物，千姿万态，都显得很新鲜净洁。这两句只写湖面上下的动人风光，没有写到湖水如何清澈，而湖水的清澈已自见。因为如果湖水不是明净清澈，就看不到水中鲜明的种种风物了。然而，在这自然美景中，最使词人感兴趣的是“鸥鹭闲眠”。沙鸥和白鹭在那里安闲地睡着，这显示出一种平和、恬静的环境气氛，恰恰和西湖这游览胜地极不相称，是什么缘故呢？“应惯寻常听管弦”，原来这些鸥鹭平常已听惯了管弦齐奏的乐声。所以，不仅毫无惊惧，反而悠闲地躺着。这里仅举管弦声，但我们不能机械地理解它的涵义，这不过是举一反三的写法。实际上，在它里面已含有游人如云，声音嘈杂；画船如梭，叠起波浪，而这一切都不为鸥鹭所惊，对它们来说，已经是习惯成自然了。正因为这样，反衬出往常西湖游客之多，西湖景色之美。下阕，词人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描绘游人的感受。头两句：“风清月白偏宜夜，一片琼田。”是说，在西湖的夜晚，恰巧是月白风清，晴空万里，环顾四周，那晶莹的湖面像是用美玉铺成的一片良田。这是多么令人神往的湖光夜色呀！联系上阕，词人塑造了一个宁静、清幽的环境，追求一种万籁俱寂的悠闲境界，这正是他晚年生活情趣的折光。欧阳修曾为理想而奋斗，遭受过多少磨难、排挤、打击、迫害，到晚年虽然是显贵，他已无心政治，只求远祸，过安静的生活以度晚年。因而，此刻他对西湖这种恬静的月夜景色，正中下怀，十分陶醉，于是很自然地喊出：“谁羡骖鸾，人在舟中便是仙。”这是说，谁还羡慕那种乘骖鸾上天成仙的事呢？现在我们在船中的那种境界便是仙境的了。“骖鸾”，语出韩愈诗：“远胜登仙去，飞鸾不暇骖。”指乘着鸾鸟到仙境去。“骖”，一车驾三马为骖。这里作“骑”讲。“鸾”是传说中凤凰一类的鸟。看，这里词人已完全沉醉在西湖的夜色中了。他希望过着无忧无虑的恬静的仙境生活，这正反映出他对高车驷马，朱轮华盖的宦途生活厌倦。

全词语言平易自然，像是随口而出，信手拈来，但寄意深远，耐人思索。它写的是西湖夜色的幽美，境况的恬静，像是个神仙境界。但在它里面却反衬出眼见现实的黑暗，而又无可奈何的苦衷。从艺术方面看，词中所描绘的景物，色彩淡雅，形象鲜明，意境开阔，有强烈的艺术感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