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向滈

卜算子·寄内

休逞一灵心，争甚闲言语。十一年间并枕时，没个牵情处？四岁学言儿，七岁娇痴女。说与旁人也断肠，你自思量取。

鉴赏

词多托情于景，小令尤以含蓄蕴藉见长。而向滈的这首《卜算子》词，通篇纯作情语，却臻于情韵深长的意境，确是小令中的佳作。

这首词题为“寄内”，是词人以词代书简、寄赠其妻的作品。《湖海新闻夷坚续志》前集第三十八条载其本事云：“向丰之(按：滈，字丰之)，宋后之裔也，才调绝高，贫窘则甚。……一日，妇翁恶其穷，夺其妻以嫁别人，丰之听其去，作《卜算子》小词在其箧中，后和云：‘三岁学言儿，四岁娇痴女。说其行人也自愁，你自思量取。’闻之令人鼻酸。后其妻见其词，毅然而归，与之偕老。”由此可知：一、婚姻悲剧是词人填写此词的直接原因；二、词人遇变坦荡、从容，表现出闲雅的意态和豁达的器度；三、词作当时产生强烈的艺术感染力，并转化为唤醒夫妇两人永久爱情的契机。

词的上阕谆谆劝诱，出之于伉俪深情。起二句直言劝诫，警醒有力，而又不乏温柔敦厚之致。妻子离家而去，常人也许会恼羞成怒，恶语相加，词人却平心静气，好语相劝，表现出不同一般的道德涵养。他赞扬妻子心地灵慧，却又批评她放纵任性，容易听信闲言碎语，使夫妻陷入无谓的纷争，抑制不住一时的感情冲动，恃强逞性。这里，始而戒之以“休逞”，继则劝之以“争甚”，一片真诚、理解、与人为善的情意流溢笔端。三、四句悄然反问，柔情似水，饱含不尽的缠绵情致。“十一年”谓厮守时间之长，“并枕”状夫妻情谊之蜜。十一年间相濡以沫，日夜厮守，同命运，共患难，难道就没有一件两件牵动情怀的物事？“牵情”二字抓住细微的情感波动，传神而富韵致。

下阕殷殷感化，动之以骨肉真情。过阕二句承上，一气蝉联而下，以稚儿幼女的病弱情状，激发妻子的骨肉情义。词人自注云：“士平四岁解言，道庆七岁犹痴，皆病损，又是孺人所奶，故特及之耳。”男孩四岁方解语学话，女孩七岁尚痴呆无知，一双小儿女病残孱弱致此，能不叫人动恻隐之心！于是直逼出最末二句。旁人闻之也断肠，而况其生母乎！不置一辞，自有震撼心灵的千钧力量。而这一情势，又在尊重、信任的氛围中让妻子深思细量，自己决定取舍。此情此景，能不叫妻子怦然心动、重新冷静而慎重地考虑眼前的一切？其结局不言而喻，自然是破镜重圆，归于百年之好。而此事本身也成为千古传诵的词坛佳话。结句回顾开头，首尾遥相呼应，神完气足。

通篇以质直的口语，传淳厚的情愫，深情一往，真情一生，确是感人肺腑的致情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