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王琪

望江南·江南月

江南月，清夜满西楼。云落开时冰吐鉴，浪花深处玉沉钩。圆缺几时休？星汉迥，风露入新秋。丹桂不知摇落恨，素娥应信别离愁。天上共悠悠。

王琪的《望江南》词共有十首，此为其第九首。每首都是双调五十四字，与温庭筠等人的单调二十七字不同。词的开头都以“江南”二字领起，第三字实为所咏的题目。此首第三字为“月”字，可知是首咏月词。

“江南月，清夜满西楼。”说的是江南晴朗的夜晚，明亮的月光遍照西楼。“西楼”一词，在古代诗词中常指思妇住处。如庚肩吾《奉和春夜应令》诗：“天鸡下北阁，织女入西楼。”李白《长门怨》：“天回北斗挂西楼，金屋无人萤火流。”西楼上的思妇，看到满楼月学，引起无限的心事。“云落开时冰吐鉴，浪花深处玉沉钩”二句，说明她天天在这里望着月亮。有时仰望天空，看到云层散开，吐出明亮的圆月，如同冰镜一样高悬夜空，遍照大地；有时俯视江水，在清澄平静的水底，弦月如玉钩一样沉在江中。这里的“鉴”就是“镜”，“冰镜”，指圆月。“玉钩”指弦月。本来，“冰镜”、“玉钩”各为一词，“冰”、“玉”形容月色皎洁，“鉴”、“钩”描摹月的形态。这在古代诗词中是常用的。如李贺《七夕》诗：“天上分金镜，人间望玉钩。”元稹《月》诗：“绛河冰鉴朗，黄道玉轮巍。”这里本应写成“吐冰鉴”、“沉玉钩”，如今却将“冰鉴”、“玉钩”的固定词组拆开，将动词“吐”、“沉”嵌了进去，变成“冰吐鉴”、“玉沉钩”，这不仅因为平仄格律的需要而倒置，而且这样一调动，可使句式变得灵活曲折，形象生动有趣。歇拍“圆缺几时休”，是思妇的感慨。“几时休”就是“无时休”，自然界的月圆月缺是永远不会休止的，言外之意就是：人生是有休止的，青春不会长在。这一句在结构上既收拢了上片思妇望月所产生的情思，又自然地转入开拓下片新的意境。

换头“星汉迥，风露入新秋”二句，点明节令。银河高远，星斗转移，已是进入了金风玉露的新秋季节，这是最易引人伤悲的季节，柳永《雨霖铃》曾写出过“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的名句。到了新秋季节，对于独守空帏的思妇来说，当然会更增添无限愁绪。于是思妇又进一步展开了遐想：“丹桂不知摇落恨，素娥应信别离愁。”“丹桂”是指神话传说中月中的桂树，它四季常青，永不凋谢，所以思妇想象它不会知道有飘落凋零的秋恨。素娥，指月中的嫦娥。思妇想象嫦娥长期在月中独居，应当相信她也一定会对离别的忧愁有着深切的体会。这里暗用了李商隐的《嫦娥》诗：“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写得非常深刻蕴藉。结句“天上共悠悠”，悠悠指忧思绵长，用一“共”字，点明人间天上都永远排除不了离别的绵绵忧愁。自然界的月亮缺了能再圆，但人间的离人和月中的嫦娥不但在月缺时有离愁，而且在月圆时仍为独居而更加忧伤哩！

此词咏月，自始至终未离“月”字，写景极为生动，体物极为精细。而在咏月中抒情，以月的圆缺不休，反衬人生有限，从而悠悠离愁无穷己，写出思妇的心态，亦极为细密生动。结句含蓄深刻，韵致深长，耐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