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王予可

长相思·以上三首见中州乐府

风暖时，雨晴时，熏褶罗衣人未归。螓蛾愁欲飞。枕琼霞，琐窗纱，帘月楼空燕子家。春风扫落花。

这首小词的主旨，也无非是暮春相思怀人之类，属于许多词家反复咏唱的熟见题材，似乎难以再在立意方面求新创变，故作者致力于艺术表现手法的独特性，苦心经营，便不落窠臼，具有自我拥载的独立审美价值。

上片开首便直点题：“风暖”“雨晴”，正是天气畅朗、日丽风轻的大好时节，客观的景色气氛往往引起人的生理反应和主观心理变化，因而“春光”挑起闺中女子的“春心”，触惹她的纷纭“春思”，归总到一处，都是念念牵系在远方恋人身上！但是，她整理熏香褶叠、精心保存的“罗衣”以备用，却空自期待一场——“人未归”啊！难怪她愁思百结、消减容光，无论如何也不能排遣了。这句的写法颇见推陈出新的锤炼功力，按《诗·卫风·硕人》；“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是描写女子美貌。又《卫风·伯兮》：“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是表述女子对远行丈夫的深切眷念。而“螓蛾愁欲飞”则直据《硕人》典以指代闺中女子，化用《伯兮》句意以形容她思恋苦况，暗融二诗于一句，便觉生动形象，别生新意。

下片着重写闺中女子居处的境象景物。“枕琼霞，琐窗纱”，可知其华美精丽；然而“帘月楼空”，仅剩燕子飞来飞往筑巢，就只有一派凄凉寂寞情调了。“帘月楼空燕子家”句暗用唐诗旧意，白居易《燕子楼三首》序云“徐州故张尚书有爱妓曰盼盼，喜歌舞，雅多风态。予为校书郎时，游徐泗间，张尚书宴予，酒酣，出盼盼以佐欢。……尚书既殁，归葬东洛，而彭城有张氏旧第，第中有小楼名燕子，盼盼念旧爱而不嫁，居是楼十馀年，幽独块然”，其一云：“满窗明月满帘霜，被冷灯残拂卧床。燕子楼中霜月夜，秋来只为一人长。”又苏轼《永遇乐·彭城夜宿燕子楼，梦盼盼，因作此词》亦云：“明月如霜，好风如水，……燕子楼空，佳人何在？空锁楼中燕。”皆可与此处所写意境参照。结句仍即庭闱空寂，眼见春光迟暮，春风吹扫满地落花而收束，然“春风扫落花”句还暗示着一个时间流程，从月光穿帘的夜晚，她转侧难眠，到风飘落花的白日，仍是忧思不解，那么，是否也更伤感于青春倏忽，红颜易老，很快便是生命的迟暮呢？总之，在景色的描述中，凭“空”“扫”等字略点，以暗暗透出蕴含的感情，互为交融，就具有了委婉深曲的意味，让人领略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