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长卿《碧涧别墅喜皇甫侍御相访》唐山水诗鉴赏

刘长卿

荒村带返照，落叶乱纷纷。

古路无行客，寒山独见君。

野桥经雨断，涧水向田分。

不为怜同病，何人到白云!

碧涧别墅是刘长卿本人的别墅，据《唐才子传》记载，它在长安城东的灞陵。题目上的皇甫侍御即与刘长卿同时的著名诗人皇甫曾。刘长卿最善于在山水景物中创造一种情调与气氛，未曾言情而情味已深，此作便是如此。它十分成功地展现了一个凄独悲凉的深山境界。

首联刻划山中远景。深秋百物凋零，山村一片萧条。由于远离城镇，山民养成了静默独处的习惯，所以不仅地偏而且人僻，“荒”字把别墅的处境形容得十分准确、逼真。夕阳透过暮霭斜照在村落的上空，给村庄罩上了一层迷蒙的金辉，是夜幕就要降临的时刻。选择这样的时刻描写别墅，气氛特别悲凉。第二句把眼光进一步向远扩展。满山萧瑟，黄叶纷飞，整个山峰都在夕辉中飘摇、零落。一个“乱”字境界全出。落叶如雪，悲风漫舞，连秋山都在孤寂中衰老了，人又何以堪受?开头两句把凄凉的气氛描写得极为动人，为下面朋友会面之 “喜” 作了铺垫。

第二联叙述朋友的会面。路之前冠以 “古”字已预示了山道的荒草丛生，无人问津。如此荒凉的深山谁会跋涉而来呢?前句的“无行客”与后句的 “独见君”两相对照，形成了对比。“独见”二字真是百感交集，表达了见到朋友时的惊讶、欣喜和添加了一倍的凄凉的感受。远方的朋友为他带来了安慰，也带来了自己的孤独。天下只有孤独者才会真正理解孤独。诗人把这复杂、深沉的感情全部熔铸在“独见” 之中。

接下来第三联并没有叙述相会之后的交谈，知心朋友往往并不需要很多的语言交流，深山相会本身就是最有表现力的交流。沿着弯曲的山路两人在余辉中并肩漫步。眼前一片秋景，满目夕阳，都化作了二人心境的真实写照。山水在雨后纵横奔泻，一座破旧的木桥被水冲成了两截，没有人理会它。奔涌的涧水跃下山坡，泻入田埂，分成无数股细流伸向荒芜的田野。我们的归宿与那断桥、涧水不是隐隐地相似么? “断”字和 “分”字把箫疏的气氛全部烘托出来，其意味全在若有若无之中。

“不为怜同病，何人到白云!”最后的慨叹是诗人对知心朋友发自肺腑的声音。刘长卿和皇甫曾都是“清才冠世，颇凌浮俗”的高洁之士，为此都得罪了权贵，贬职穷壤。不然怎么会相会在荒山之上，对坐白云呢?这一句看上去甚悲，悲在同病相怜，而实际上悲中带喜，因为高山流水，知音不绝，天下毕竟还有同道。题目中的“喜”字到此终于落到了实处。但是这种欣喜没有类似的经历，不加以细细咀嚼，是很难有所体会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