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弼《碧湘门》宋山水诗鉴赏

陶弼

城中烟树绿波漫，几万楼台树影间。

天阔鸟行疑没草，地卑江势欲沉山。

碧湘门为长沙的城门。据《明一统志》载： “长沙府，碧湘门，郎府城门，侧有碧湘宫，五代时马希范置。”诗题“碧湘门”，却并非咏门，而是写诗人于门楼之上远眺之景。

“城中烟树绿波漫”，首句从树写起。远远望去，层层叠叠的绿树笼罩在一片烟霭之中。“烟树”，妙在不去孤立地描写“烟”或“树”，却将远望之际烟树朦胧之象毕现无遗。唐孟浩然《夜归鹿门歌》云：“鹿门月照开烟树，忽到庞公栖隐处。”杜牧《题宣州开元寺水阁》亦云：“惆怅无因见范蠡，参差烟树五湖东。”陶弼在“烟树”后继之以“绿波漫”三字，显示出推陈出新的艺术创造性。既然绿树为烟霭所罩，那么眺望多时，烟霭被树染为绿色，并缓缓飘散而去，如同绿波荡漾开来，也就毫不足怪了。“漫”字不仅写出烟霭飘浮之态，而且传达出绿树如海碧波万顷的感觉。明乎此，第二句“几万楼台树影间”，便十分真实可信了。

头两句写远望 “城中”之景，第三句已转为远望城外之景。“天阔鸟行疑没草”，群鸟在辽阔天空飞翔，消失在远方，令人猜疑： 是不是隐没草中? 从“天”到 “草”，写出了群鸟飞翔空中以至消失的动态过程。“疑”字，生动地揭示了诗人在“鸟行” (飞鸟的行列)消失之际的微妙心理活动。以鸟飞之“动”衬“天阔”之静，使画面富有立体感，历历如在目前。

最后一句“地卑江势欲沉山”，这里地处低洼，望着奔流而去的湘江，使人感到它似乎要淹没那连绵群山。“沉山”，写出江水巨浪排空、惊涛裂岸的宏伟气势，“欲”字，传达出远望中江水冲击山峦给人带来的一种独特感受。诗人在《公安县》诗中有句云：“远水欲沉城”，又是“欲沉”连用，可见他对这个词十分偏爱。毫无疑问，这种炼字琢句来自实地观察，有深切体会，所以新奇而真实，远非冥思苦索者所能比拟。

这首诗通体写景，颇有层次，写望城中： 先烟树，后楼台; 写望城外，由天至地： 天、鸟、草，地、江、山。尤其值得称道的是，诗人善于从自然物象的联系上描绘景物，使各句景物的转换衔接极为巧妙，了无痕迹; 并将自己远望观景的审美感受(如 “疑”、“欲”)穿引其间，使各种物象生气灌注，情韵悠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