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羽《和上官伟长芜城晚眺》宋山水诗鉴赏

严羽

平芜古堞暮萧条，归思凭高黯未消。

京口寒烟鸦外灭，历阳秋色雁边遥。

清江木落长疑雨，暗浦风多欲上潮。

惆怅此时频极目，江南江北路迢迢。

严羽以其《沧浪诗话》著称文坛。他以禅喻诗，力排“以文字为诗，以才学为诗，以议论为诗”，不乏精辟见解。他也写诗、词，但收录在《沧浪吟卷》中的作品，多与其所标榜的“透彻玲珑”、“羚羊挂角”不相称。正如方回所说： 严羽“评诗虽辩，所自为诗不甚佳” (《桐江集》)。不过，尚有值得一读的篇什，这首《和上官伟长芜城晚眺》即为其中之一。

“平芜古堞暮萧条，归思凭高黯未消。”这两句写登城。前句点明地点、时间。诗人登上广陵城头，映入眼底的是杂草丛生的荒野，正值日薄西山之际，一派萧条冷落气象。此时此地，一种“归思”之情油然而生，想起将与友人的离别，不禁黯然神伤。“黯未消”，兼有“归思”不得与伤别友人两重意思。在严羽的交往中，除戴复古、李贾外，同上官良史(字伟长)的关系要算最密切的了。《沧浪吟卷》中有四首诗为上官良史而作，除本诗外，还有《江上有怀上官良史》、《送上官伟长》、《有怀阆风山人》。既“送”，又“怀”，足见友情之深厚，真可谓“悲莫悲兮生别离” 了。

颔联 “京口寒烟鸦外灭，历阳秋色雁边遥”，京口，古代长江下游的军事要镇，即今江苏镇江市。历阳，在今安徽和县境内。陈衍评此联说： “沧浪有《诗话》，论甚高，以禅为喻，而所造不过如此。专宗王孟者，囿于思想短于才力也。即如此首三四，‘鸦外’、‘雁边’，意分一近一远，终嫌两鸟无大界限^②。” (《宋诗精华录》)所谓“专宗王孟”云云，与严羽诗作之实际不符。指出三、四两句词语相类，不无道理。不过，诗中以 “寒烟鸦”、“秋色雁”，寄寓诗人的孤独凄苦和顾念相思之意，还是隐约透露出来了。

颈联“清江木落长疑雨，暗浦风多欲上潮”，从听觉角度写景，将木叶萧萧而落之声与秋雨潇潇之声组合一处，把疾风呼啸之声与潮水澎湃之声联在一起，绘成一幅绝妙的秋声图。从草木摇落的“萧条”景象中，不难想见诗人的悲怆心境。此景语亦情语也。无怪乎李东阳赞赏这联诗为“真唐句也” (《麓堂诗话》)!

末联“惆怅此时频极目，江南江北路迢迢”，“频极目”从首联“凭高”而来，也是对颔联、颈联的总括，“惆怅此时”概写诗人芜城晚眺的心情。最后，在无可奈何的叹惋声中止笔，言尽意无穷，饶有韵味。

严羽生当兵荒马乱的时代，他避乱离乡(邵武，今福建邵武市)，曾流寓江楚、吴越等地，其诗作多为羁旅中写成，对“十年心事两蹉跎，南北东西别恨多” (《赖成之还自江西感旧有作》)，“世乱音书到何日，关河一望不胜悲”(《临川逢郑遐之云梦》)，有真切的体会，这，也许是《和上官伟长芜城晚眺》一诗之所以古朴淳厚感人至深的秘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