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仲子(郑风)
将中子兮①,无逾我里②,
无折我树杞③。岂敢爱之④,
畏我父母。仲可怀也,
父母之言,亦可畏也!
将仲子兮,无逾我墙,
无折我树桑。岂敢爱之,
畏我诸兄。仲可怀也,
诸兄之言,亦可畏也!
将仲子兮,无逾我园,
无折我树檀。岂敢爱之?
畏入之多言。仲可怀也,
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诗经》里描写男女爱情的诗很多,内容有相思,有期约,有欢会,还有对婚后幸福生活的描绘。在这些描绘中,女主人公大多数很大胆,但也有些女子受着这样那样的影响,怕人说这说那,不敢大胆追求自己所爱,在爱情这根弦上,弹奏了一曲哀婉低徊的乐章。《将仲于》就是这种内容的一首诗。
《将仲子》里的女子与自己的情人“仲”见面了,她不是欢快地唱啊跳啊,也不是羞怯地诉说思念之情,却在三番五次地劝告情人 “无逾我里”、“无逾我墙”、“无逾我园”,恐怕压折她的杞树、桑树、檀树。她一再向情人解释,我不是不爱你,更不是吝惜这些树,而是“父母之言”可畏,“诸兄之言”可畏,“众人之言”可畏。这个女子,思念情人时或许也是 “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 ( 《狡童》 ) ; 送走情人,或许又会发出这样的慨叹: “悔予不送兮”,“悔予不将兮。”(《丰》 )可是在与情人相见时却偏偏说出这样违心的话来,可见其心灵负担之重。事实上,“仲”热烈地爱着她(不然,她不会劝仲“无逾我里”) ,她也热烈地爱着“仲”,是什么人使这对有情人难成眷属? 是“父母之言”,是 “诸兄之言”,是“众人之言”! 是闲言压抑了人性,是别人戕害了自我! 这种 “压抑”,这种“戕害”一直继续了几千年,酿成了多少悲剧,吃掉了多少痴男情女!
一对热恋的情人被“闲话”拆散了,这是撕人心肺的悲剧。这出悲剧通过姑娘那如泣如诉的话推演出来,更加撕人心肺。
爱情像琤琮作响的小溪,有时叮叮咚咚欢快昂扬,有时呜呜咽咽徘徊低沉。欢快高昂是美妙的音乐,徘徊低沉也是美妙的音乐,都能唤起美的享受。正像喜剧和悲剧,喜剧让人在愉悦中思索,获得启迪; 悲剧则把美好的东西撕碎了给人看,逼人在悲痛里追寻,激起改造社会抨击丑恶的勇气。
这首诗语言坦白平实,不见一点雕琢的痕迹。切合题旨,切合情境,确实做到了古人所说的“下语平谈”而“用意精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