酬洪升

2019-07-10 可可诗词网-言情赠友诗 https://www.kekeshici.com

        


        金台酒座擘红笺,云散星离又十年
        海内诗家洪玉父,禁中乐府柳屯田
        梧桐夜雨词凄绝,薏苡明珠谤偶然
         白发相逢岂容易? 津头且揽下河船


        
        朱彝尊与洪升,都是清前期文坛上的辉煌巨星。朱为著名诗人词家,学问博通,洪为著名戏剧家,才情横溢; 朱为秀水(今嘉兴)人,洪为钱塘(今杭州)人,俩人同为浙江老乡,又同居京华,其密切交往、互相倾倒的友情是很自然的。俩人在官场仕途中皆不得意,朱彝尊虽则通过应试博学鸿词科这一殊途而被授任翰林院检讨,但时间不长就被劾谪官,最终还是辞京归里; 洪升尽管以创作 《长生殿》而名满禁中,但不久也因于“国恤”期间演出此剧而被劾入狱,断送一生功名。朱、洪俩人在人生际遇中的这种坎坷失意,又使其感情相通,见解相同,俩人的友情便超过了一般同乡文人间唱酬交往的关系,而成了终身维系的莫逆之交。这首七律诗虽则写于俩人 “白发相逢”之时,然语意缠绵,不忍分离之情,还是表现得非常感人。
        开篇两句写诗人重逢时忆昔抚今、无限感伤之情。想当年在京华酒楼,豪饮畅谈,挥笔成诗,开口唱曲,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惬意洒脱。然而高才命桀,祸从天降,快意的日子便如烟消云散。挚友分离,音信不通,一晃就是十年。这句中的 “又”字,下得何等伤感,显得何等深沉,大有不堪回首之意。
        三、四句表达作者对洪升才华的推重。以宋代诗人洪炎来比拟洪升的诗名,有两层美意: 其一从姓氏家世来说,洪炎的外祖父黄庭坚,是宋代著名诗人与书画家,洪炎从小得益非浅; 而洪升的外祖父黄机,则是清初有名的学者,官至文华殿大学士兼礼部尚书,洪升在成长过程中受外家影响很深。其二从诗歌地位来说,洪炎的诗自成一家,颇有盛名,而洪升的诗受业于一代诗宗王士禛,骨秀高超,富有才情,在京城也颇有名气。可见 “海内诗家洪玉父”一句,比拟得很巧,又极妥贴,颇有妙趣。而 “禁中乐府柳屯田”一句,则赞扬洪升的词曲创作,足以与柳永比肩。阮元 《两浙輶轩录》 就记载洪升 “工乐府,宫商不差唇吻,旗亭画壁,往往歌之,以故儿童妇女,莫不知有洪先生者。”特别是 《长生殿》 传奇的上演,勾栏竞抄习之,轰动京城,当时诸王及阁部大臣,凡有宴会,必演此剧,后来洪升虽然受劾下狱,断送功名,但 《长生殿》 之曲却仍然流传禁中,布满天下,而洪升的名气也反而更响。这一遭遇,与柳永因填词作曲而功名受阻。但其 “奉旨填词”名声、“凡有井水处即能歌柳词”的影响与成就反而更大的遭际颇为相似。故这句诗的用典比拟也同样恰当妥贴。
        接下来诗人又感慨洪升高才见谤的不幸际遇。“梧桐夜雨”指 《长生殿》第四十五出 《雨梦》 ,这场戏借鉴了元代白朴描写唐明皇、杨贵妃爱情的杂剧《梧桐雨》 的传统,一篇中融化了唐诗、宋词、元曲的笔法,描写唐明皇自蜀还京后百般思念杨贵妃,秋宵难眠,独听雨打梧桐梢的悲凉感受。这出戏为《长生殿》 写情的高潮,其唱词凄绝,如泣如诉,震撼人心,故尔久演不衰。作者这里特意标出 《长生殿》,来彰扬洪升突出的戏剧成就。“薏苡明珠”一句,又用汉代马援无端受谤的典故,来形容洪升因 《长生殿》 的演出而遭弹劾下狱的冤案。这场冤案表面上看是由于小人黄六鸿的衔恨告发,事出偶然,实则是由于洪升、赵执信等人才高性傲,在京城交游燕集,每白眼踞坐,指古责今,不趋显贵,因而受到了一些朝官的嫉恨。因 “国恤”演戏而下狱,不过是借题发挥,实则上是要把洪升等人排斥于仕途官场之外。朱彝尊冷眼旁观,深知其中缘由。诗中虽然说是 “谤偶然”,但实际上用了马援受诬之典,来说明这是场冤案,与皇帝不明是非,不主公道有关,这种内藏的讽意,使诗句显得典雅深沉,也显示出作者对友人受谤的愤愤不平。
        末联两句,写俩人久别重逢,短晤又将长别的情景。人到暮年,前景难卜,因此俩人对这次相逢都极为珍惜。复杂的感受,此时已难以用言语表述,“岂容易”三字,便概括出他们对人世艰难的感慨。在行舟将发之际,诗人又情不自禁地拉住了缆绳,希望能多留友人片刻。这一动作,虽然默然无声,却胜过千语万言! 唐代李白曾有“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的诗句,表现出友人送别、恋恋不舍之情,其基调还是明朗乐观的; 而朱氏这两句 “白发相逢岂容易,津头且揽下河船”,饱含着高士才人备受坎坷的人生体验。这种患难中的友谊,显得更为真挚、深沉,也能产生出更为感人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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