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
作品内容
我不愿诀别这美好的人世,
我愿活在普天下黎民之中。
阳光沐浴的花木芬芳绚丽,
让我消融于那活泼的精灵。
人世间生命的游戏绵绵不绝,
悲欢离合蕴涵多少眼泪畅笑。
以芸芸众生的苦乐把歌曲谱写,
我欲将万年不朽的广厦建造。
纵使力不从心,只要还活着,
但愿在你们中间获得栖身之地。
想必你们都会采折这花朵,
我应当每日将新曲之花催开。
含笑采撷这花吧,假如花儿
日后枯萎,心安地将它掷弃。
(白开元 译)
赏 析
《生命》选自《刚与柔集》。泰戈尔在该诗集的《序》中曾说:“《刚与柔集》是我青春乍临时的作品,那时我刚刚感受到了自我表现的强烈冲动……《刚与柔集》中的诗,是从心泉喷涌出来的,如果说曾与外界的因素相融合,那也是次要的。”《生命》是《刚与柔集》中的第一首诗,是诗人对自身人生价值的探求,同样是其心泉喷涌的佳作。
全诗共十四行,可分为三个层次来理解。前四行为第一个层次,诗人直抒胸臆,以对生命、对人类、对自然的热爱领唱全诗。“我不愿诀别这美好的人世,/我愿活在普天下黎民之中”,是对生命和人类的爱,这是对以种姓制度和宗教信仰为主要载体的印度主体文化中出世主义传统的背离。“阳光沐浴的花木芬芳绚丽,/让我消融于那活泼的精灵”,则是对自然万物的爱,这是诗人受印度“梵我一如”世界观影响的体现,也是他对印度传统生态文明智慧的继承。泰戈尔认为,人与自然有着不可割裂的亲缘关系,自然万物都有活生生的人格表现,个体生命只有融于宇宙生命才能得到延续。短短的四行诗,已将诗人对生命和自然的深挚热爱、对待民族文化传统的扬弃精神显现出来。
中间六行为第二层次,是诗人文艺观、人生观的表现。在诗人看来,人间世界的林林总总、悲欢离合,不过是人们有意参与或无意而为的游戏活动,人间世界也不过是一个巨大的五光十色的“游戏世界”,诗人的责任就是去表现和创造这“游戏世界”中的一切。诗人决心做这样一个歌者、创造者,用自己有限的人生去歌咏芸芸众生的悲欢苦乐,建造这“万年不朽的广厦”。这与泰戈尔一直思索着、倡导着的积极人生观是一致的,人生苦短,唯有把自身短暂的生命奉献于人类有意义的事业,在有限中证悟和追求无限,才能实现不朽的人生价值。
最后四行为第三层次。诗人相信自己精心培育出的作品一定会受到人们的喜爱,自己也会丢弃那些过时的、陈腐的观念,时刻为他们献上富有新意的作品。他热情地向人们发出邀请,让人们以愉悦的心情去接受他的作品,如果这些作品已经过时,那就毫不犹豫地忘掉它们。泰戈尔晚年曾对出版其孟加拉作品全集的专家们说:“我正走向人生的终点。我这位耄耋老人最后要做的一件事,是选择、保存我认为具有文学水准的作品,其余的一律扬弃。”这都体现出诗人可贵的自谦。
全诗共十四行,是诗人对一些擅写十四行诗的西方文豪的借鉴,如但丁、莎士比亚、雪莱、歌德、海涅,但这种借鉴不是简单的模仿,而是以适应孟加拉读者的欣赏习惯为基础的。译者在翻译该诗时,也适当注意了原诗的辞藻和韵脚,但无论多么精准的翻译,原作的形式和韵律之美都是很难传达的,所以,我们对译作的欣赏,只能侧重于其思想、意象及境界的品味。
“不拒绝生命,而能说出生命本身的意义,这就是我们之所以爱他的原因了”,这是印度人对泰戈尔的评价。这也是他之所以受到中国读者喜爱的原因之一。
(王汝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