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贡江溯流而上，石壁深高^〔2〕，沙渚平净，霜树隐红，风篁骇翠，足以悦旅望，慰羁心^〔3〕。至雩都，取道由陆，层岩刺天，高霞翼岭。或边冈成奇，盘旋千丈之际;或孤标秀出，独冠群山之巅^〔4〕。茂木高林，侧道褊峡。百里以外，尽为飞岗;终日所行，不出青霭。颓亭小憩，微雨散雰;野花无风，自成馨逸。秋草饮露，不识零寒。若其地削丹崖，滩多赭石^〔5〕。虎牙角立，龙潭独沉。净湍回清，流瀑悬素。盈溪蓄雾，倾涧怀烟。翡翠一群，宅无定在;蝙蝠百岁，身能倒悬^〔6〕。

予徐行经此，仰瞩俯暎^〔7〕，目不周玩，盖若有会心焉^〔8〕。至于腾危蹑险，陵高降深，骇鱼匿渊，惊川聒谷^〔9〕。激沙绝岸，如闻崩声;危矶中流，恒有倾势^〔10〕。奇观谲境，奔赴而前^〔11〕。乃以精灵与之应答，鼓勇前进^〔12〕。空旷忽开，左右桑麻，后先桔柚。树落渐多，人烟聚处。若地邻僻野，绝少林栖。每当日暮途废，云深径暗，月出山寂，并无哀禽;草动风腥，疑有英兽。惴粟之惧，行李难免^〔13〕。既抵揭阳，土势渐平^〔14〕。飞峦出秀，暂焉栖寄。可以冯襟，爰述其端，用志所历。

【注　释】

〔1〕雩(yú)都：县名，即今于都县。汉置，属豫章郡。因雩水而名。县治徙置不一，唐贞观中迁于南康故都，即今治所。明清属赣州府。1957年后改为于都县，属江西省。

〔2〕贡江：即贡水，古称湖汉水，亦名东江、会昌江。源出福建长汀县新乐山，西流入江西省。经瑞金、会昌、雩都(今作于都)三县，至赣江北，与章水合，为赣江。

〔3〕篁(huáng)：竹的通称。柳宗元《柳先生集》四十二《清水驿丛竹诗》：“簷下疏篁十二茎，襄阳从事寄幽情。”

〔4〕标：梢。《管子·霸言》：“大本而小标。”注：“标，未也。”

〔5〕赭石：赤土。《说文》：“赭，赤土也，从赤，者声。”

〔6〕蝙蝠：哺乳动物。或名仙鼠。形状似鼠前后肢有薄膜与身体相连，夜间飞翔，捕食蚊蚁等小昆虫。

〔7〕暎：同“映”。照。庾信《庾子山集》五《杏花诗》：“依稀暎时坞，烂漫开山城。”

〔8〕会心：领悟。

〔9〕聒(guō)：喧扰，声音嘈杂。

〔10〕矶：水中的岩石。

〔11〕谲(jué)：差异。

〔12〕精灵：灵魂，或神明。

〔13〕惴栗之惧：忧惧也。白居易《遣怀诗》：“操之多惴慄，失之又悲怀。”

〔14〕揭阳：县名，汉置。晋废。广东省揭阳县西，宋复置，即今之县。

【赏　析】

作者在本文中，着重描写他从江西于都至广东揭阳县一路的艰难历程。文章的主要特点在于作者抓住了南方特有的群山、丛林、险滩、急流等特征来描写，从而使读者领略到一个神奇的境界。本文几乎都是四字句，又未用典，因而显得简炼、明快和清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