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
诗词简介:
此诗作年不详,或谓作于大中三、四年(849、850)在徐州卢弘止幕中。诗中上半写蝉而自喻,下半写己亦兼蝉。托物自喻,空灵传神,章法隐显分合,严密多变。施补华《岘傭说诗》云:“同一咏蝉,虞世南‘居高声自远,端不借秋风’,是清华人语;骆宾王‘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是患难人语;李商隐‘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是牢骚人语,比兴不同如此。”
诗人以蝉为题,托物言情,描述自己凄苦清高的境况。写物恰到好处,言情自有分寸,充分展示了诗人在诗歌方面的高超才技。
诗人宦游漂泊,举家清贫萧条,乃缘于嫉俗自好。于是借蝉寓己,立意新巧,章法夭矫。首二句写蝉之鸣,三四写蝉之不鸣;“一树碧无情”,真是追魂取气之句。五六先作“清”字地步,然后借“烦君”两字,折出结句来,法老笔高,晚唐一人也。“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是牢骚人语。
- 原文
- 拼音
- 繁体
- 《蝉》.[唐].李商隐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五更疏欲断,一树碧无情。薄宦梗犹泛,故园芜已平。烦君最相警,我亦举家清。
- 《 chán 》《 蝉 》.[ tánɡ ]. lǐ shānɡ yǐn.[ 唐 ]. 李 商 隐běn yǐ ɡāo nán bǎo , tú láo hèn fèi shēnɡ 。本 以 高 难 饱 , 徒 劳 恨 费 声 。wǔ ɡēnɡ shū yù duàn , yí shù bì wú qínɡ 。五 更 疏 欲 断 , 一 树 碧 无 情 。báo huàn ɡěnɡ yóu fàn , ɡù yuán wú yǐ pínɡ 。薄 宦 梗 犹 泛 , 故 园 芜 已 平 。fán jūn zuì xiānɡ jǐnɡ , wǒ yì jǔ jiā qīnɡ 。烦 君 最 相 警 , 我 亦 举 家 清 。
- 《蟬》.[唐].李商隱本以高難飽,徒勞恨費聲。五更疏欲斷,一樹碧無情。薄宦梗猶泛,故園蕪已平。煩君最相警,我亦舉家清。
- 译文
- 注释
- 诗评
- 【译文1】
蝉儿栖息在高树,餐风饮露,终日哀鸣也仍是食不果腹。五更时鸣声欲断渐疏,满树青碧,对你却毫无情愫。我位卑职微,犹如桃梗漂泊不知何处,故乡的田园呵,早已荒芜。蝉儿呵,你最能引我共鸣,我也是,家徒四壁,举家清苦。
【译文2】
居处高洁而食不果腹,终日哀鸣也是枉然。
五更时鸣声无力稀疏欲断,一树青碧仿佛与己毫不相干。
我官卑职微四处飘泊不定,早已荒芜了故乡的田园。
麻烦您在耳边时时警戒,我也是一贫如洗举家清寒。 - 【注释】
①高难饱:蝉栖息高树,古人误以为它餐风饮露,故说“高难饱。”
②薄宦: 官卑职微。梗泛: 《战国策·秦策》说,齐孟尝君准备到秦国去,苏秦(代)劝阻道:“今者臣来过于淄上,有土偶人与桃梗相与语,土偶曰: ‘今子东国之桃梗也,削子以为人,降雨下,淄水至,流子而去,则子漂漂然者将何如耳?’”这里用 “梗泛”形容自己漂泊不定的宦游生活。梗,树木的枝条。
③君: 指蝉。最相警: 意谓寒蝉最能触动自己的身世之感,引起强烈共鸣。
④梗犹泛:指还在四处漂泊。《说苑》: “土偶 (泥人) 谓桃梗 (桃木人)曰: ‘子东园之桃也。刻子为梗,遇天大雨,水潦并至,必浮子泛泛乎不之所止。’”
⑤芜:荒芜。陶渊明 《归去来辞》: “田园将芜胡不归。” - 【集评】 明钟惺: “起句五字名士赞。‘碧无情’ 三字冷极、幻极。结自处不苟。” (《唐诗选脉笺释会通评林》引)
清·吴乔: “义山 《蝉》诗,绝不描写,用古,诚为杰作。《幽人不倦赏》篇,情景浃洽。《落花》起句奇绝,通篇无实语,与《蝉》同,结亦奇。”( 《围炉诗话》)
清·施补华: “三百篇比兴为多,唐人犹得此意。同一咏蝉,虞世南‘居高声自远,端不藉秋风’,是清华人语; 骆宾王 ‘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是患难人语;李商隐‘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是牢骚人语,比兴不同如此。” ( 《岘佣说诗》)
近·张采田:“颇难徵实,冯编徐幕,无据。”(《玉溪生年谱会笺》卷四)又曰:“起四句暗托令狐屡启陈情不省,有神无迹,真绝唱也,非细心不能味之。”“‘一树’ 句传题之神,何等高浑! 而廉农讥其纤诡,纪氏取之,无识甚矣。” ( 《李义山诗辨正》)【总案】
本篇托物寓怀,借咏蝉抒发自己怀抱。前四句写寒蝉栖高饮露,悲鸣欲绝,而碧树无情,寄寓自己志行高洁而不遇于时的处境和悲愤无告的心情。后四句写自己泛梗飘蓬,欲归不能的羁宦生涯和举家清贫的困苦生活。诗以寒蝉起兴,自然过渡到写自己,达到人、物一体的境界。五、六两句,明为自写,隐亦写蝉,非常巧妙。
- 赏析一
- 赏析二
- 赏析三
- 这是托物寓情诗,通过咏写蝉虽然高洁却难以饱腹,虽然悲鸣却不被同情,寄托诗人不遇于时的憾恨以及禄薄家贫的哀怨。首联由蝉而起,诗人听到蝉鸣而寄情于兴。“高”既指树高,又暗喻自己清高。蝉居高树吸风饮露,作者认为他高却难饱,以此来比喻自己的身世。“难饱”而发声,声哀而有“恨”,这些都暗合了诗人身世。颔联进一步把“恨费声”推至极点。蝉在五更时鸣叫,声音凄惨欲绝。可是一树的叶子却只顾显示自己的绿色,对蝉之“高难饱”时所发“恨声”充耳不闻,这更显得树之无情,也更显出蝉所发出的恨声只是徒劳的悲伤。颈联作一转折,由蝉及人,写诗人感怀自己的遭遇,虽是抒发诗人对命运的感慨,却不直接道出,而是以暗用典故,显得委婉含蓄。“梗犹泛”出自《战国策·齐策》:桃梗(桃木人)谓土偶人曰:“子西岸之土也,捉子为人。岁至八月,降雨下,淄水至,则汝残矣。”土偶曰:“不然。吾,西岸之土也;吾残,则复西岸耳。今子,东国之桃梗也,刻削以为人。降雨下,淄水至,流子而去,则子漂漂者将何如耳。”“故国芜己平”这句则从陶渊明“田园将芜胡不归”衍化而来。此处诗人以“薄宦”自居而以“梗犹泛”作比,可见诗人境况之苦,遭遇之不幸。尾联翻回写蝉。以蝉之境遇来作比,诗人感慨自己举家清贫,只剩下一身清高与蝉相类。这首咏蝉诗非常巧妙地把自己不幸暗寓其中。这种巧妙的寄情就是以无理而起:蝉居高树鸣叫,本是自然现象,无恨无怨,更没什么清高,诗人却说他清高而恨,又要毫无道理的怨树无情,其实蝉树都无情,是诗人无理,硬要以人的心情看自然,使这些东西有情,以便达到作者咏物寄情的目的了。
- 在盛夏溽暑时节,蝉是最活跃的动物,它们独特的知了声此 起彼伏地喧嚣着,增添了人们的烦躁之感。然而,在诗人的吟咏中,蝉往 往被赋予了高洁的人格特质,寄托着作者遥深的情感。在初唐诗人虞世 南的《蝉》中,蝉已被看作高洁脱俗的形象,它们渴饮清冽的露水,生长于 稀疏高耸的梧桐树里自由地长鸣不已;“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一句, 寓含着诗人的寄托,以蝉不假外力而将声音远播,来完成诗人自我精神的 展现和升华。骆宾王也有《咏蝉》诗,蝉高洁脱俗,却由于“露重飞难进,风 多响易沉”的缘故,不能表达自己的声音。诗人以困境中的蝉为寄托,暗 寓身陷囹圄的自己所遭遇的政治压力,以及仕途受挫、不能自达的无奈和 愤懑。李商隐此诗,却别开生面,更饶别致,先以略带讥刺的口吻奚落道:蝉 啊,你虽然栖息高树,但是靠吸风饮露,本来就难以温饱;尽管你费尽心力 的通过鸣叫吐露自己的怨恨,也是徒劳。表面上,诗人的口吻似乎有些苛 刻,但其实是作者自我经历的反思和哀叹。可惜蝉似乎并不听取诗人的 劝告,继续不停息地鸣叫,时间已到五更,精力渐渐耗尽,蝉声也开始稀稀 疏疏、断断续续了。可是满树的葱翠依旧,丝毫不为所动,显得冷酷无情。 在这里,我们隐约体会到诗人孤独无助的情绪。经过首联和颔联形象化的铺叙,诗人已经蕴足了气势,紧接着立即转 入自我身世的叹惋。诗人以幕僚的身份辗转各地,宦途凄凉,漂泊无依, 而自己的旧园却又野草丛生,荒芜萧瑟,透露出有家难回的沧桑感。诗人已然从中寻找到与蝉同病相怜之处,他通过拟人化的手法,开始 与蝉对话。他说,蝉啊,我们的秉性都很高洁,但是生活境况一般的惨淡, 人们不理睬我们的遭遇,沦落到天涯漂泊,无家可归的地步。如今呢,麻 烦你仍然用这样的悲鸣声,提醒我的故园之念吧。作为咏物诗,作者不注重细腻的描绘,而精细捕捉吟咏对象的某一 点,结合自身的遭遇展开抒情,有效地扩充了诗歌的内涵。作者以高超的 表现手法,将物我结合得浑融无隙,彼此印证生发,共同推进了主题的深 化,确是咏物诗的佳制。
- 〔梗犹泛〕《战国策·齐策三》:“有土偶人与桃梗(桃木人)相与语。土偶曰:‘今子,东国之桃梗也,刻削子以为人,降雨下,淄水至,流子而去,则子漂漂者将何如耳。’”后因以梗泛喻漂泊无定止。这首诗用拟人法写蝉,又联系蝉的特点写人,章法别具一格,是咏物的名篇。首联以蝉鸣起兴,涵盖全篇。古人认为蝉栖高树,饮清露为生,故而“难饱”。不饱而有恨,所以“费声”。长鸣不休,当然是白费力气,因此说“徒劳”。作者以自己的感受写蝉,同时又借蝉自喻,隐寓自己品行高洁而生活清苦,虽多方奔走呼吁仍遭猜忌排挤,这也是“恨费声”,是“徒劳”无益。次联翻进一层。蝉彻夜悲鸣,到破晓时,声嘶无力,时断时续。因“恨费声”以至于“疏欲断”,写蝉鸣的凄切,十分传神。接着宕开一笔,转写树木犹自葱茏,毫不理会蝉的悲鸣。用“碧无情”反衬“疏欲断”,两相对照,把周围环境的冷漠表现得淋漓尽致,贴切地透露出诗人各地求助而无人援手的愤懑心情。所以清人朱彝尊评论说:“三四一联,传神空际,超超玄著。”三联写自己。诗人从蝉的处境联想到自己的身世:辗转仕途多年,至今仍然官卑职微,是一位“薄宦”。作者用“梗泛”的典故,说明他身为幕僚、俯仰由人、行无定止,就象“桃梗”一样在水面上漂流。这种漂泊不定的游宦生活使他厌倦。“田园将芜胡不归!”诗人兴起了对故乡的怀念:“故乡已超忽,空庭正芜没”(卢思道《听鸣蝉篇》)。自己的故园也已荒芜,杂草丛生,但却是欲归不得,于是发出了“故园芜亦平”的慨叹! 暗中扣合着“高难饱”、“恨费声”,不着痕迹,显示出高度的艺术技巧。尾联蝉我对写。谓蝉“最相警”于我,使我醒悟到自己的清贫处境。“举家清”与开头之“高难饱”相呼应,“相警”承接“费声”,首尾圆合,可见诗人构思之巧妙。诗的开头写蝉并借以自喻,物我交融。中间分别写蝉和己,但又互相关合,物我交错。末尾蝉我结合、并提双收。结构错综变化,比兴寄托结合物态的精细刻画,婉曲地表达了作者的心理感受,情韵悠然。诗的艺术描写工切密致,充分发挥了“沉博绝丽”的特色。此诗与虞世南、骆宾王所写同一题材,并称为唐代文坛“咏蝉”三绝。